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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我有浊酒劲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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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德让是个历史名人,卫央没有找历史名人麻烦的打算,但他决意要杀死这人。

他始终坚持认为,没有甚么能比生命更加高贵,生命的带价,只能是生命。

那藏军洞里数千尸体,总须要有个说法,或许在旁人看来,战争总要有损伤,折于对手手段之下,那是技不如人,偏他不服,你杀戮我的族人,我瞧见了,那么,便要报仇。

所谓战争,只是两个族群,抑或只是简单的两群人,他们为了甚么,不为甚么,自觉抑或不自觉地将鲜血和生命来换取未知的,对于很多人来说根本就是不能知的生存或者生活的资格。

这是旁人的看法,卫央以为然,然在他心里,战争便是杀人。我杀了你,你回头又杀我的族人,我便来复仇,如此之简单,蛮横而粗暴。

没法子,生是这土地上的人,当是祖先的血液流传给了我们,你为你的活来要我们的死,那不可以,

况且,如韩德让之流,他是个名人,又怎样?

曾记有个话说得好,我等生来俱是灵物,你怎敢高高在上?有诸多的人物,死了的,活着的,卫央愿意仰望,但无论是谁,休想教他低头。韩德让的杀戮,为的是教旁人低头,终尔教卫央这样的人低头,他不愿,所以,拔刀弄死他,顺带着给死了的族人报仇,就是这么简单。

故地盈血苍穹裂,满雕弓,落霜月,坐镇汉庭观风雨,挥剑斩群邪。

是在东柳林村外的夜晚,繁星点点,村中灯已熄灭,人已安歇,只这民风剽悍的地界上,战乱时村民们自发组织起来的逻卒队伍,牵着土狗,掌着火把,远远在村子周遭奔驰走动。

一条河水,将本是一个村落的地面分作东西两半,东头便是东柳林村,与西柳林村仅一河之隔,河上架有小桥,河畔两边桥头各有镇村石兽两头相对而立。这是两个古怪的村落,村民都姓吴,偏这河水,隔地陌路一般,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你看那东柳林村的逻卒们,东来敢出村查探,西去却止步在桥头石兽之侧,与西村逻卒们丈外相见,各自闷哼一声,瞪着眼彼此十分不畅顺,掉头背对着往彼此方向各去了。

伏草丛中,卫央蜷缩着,抱着龙雀,大枪横在一侧,他在计算韩德让到来的时辰。

待这人,卫央并不完全熟知,他又不是百科全书,更没有外带搜索引擎,怎能将每个人都熟记在心?只这人的大略事迹,那还是听说过一些,颇有印象了一些。

隐约而确定地记着,这人曾守卫一地败过赵匡胤的大军,于防守一道,这人是有些见地的。再看他行事,大约也是契丹风俗如此,敢公然而唐然与贵为太后的萧绰同帐而共坐,能因一己之怒当廷杀死朝臣,这不是个胆小而步步仔细的人,当然,这许是他往后的经验阅历有甚远的干系,然而,就此可见这人急眼了时候,不加顾忌的秉性还是有的。

以如今尚未见此人名扬天下之事看,恐怕这雄心壮志颇不能与凡夫并论的大唐中行説心中是焦躁的,是急迫的。如今并不知此人与萧绰是否真有了瓜葛,这萧绰是否真要成耶律贤的皇后,那番撩拨的话,也只是一个试探着引发卫央对韩德让秉性窥探的引子,终究这人能耐怎样,还要看他追上寅火率之后的所为。

“我若挥军直取吴王桥,逼迫河套,韩德让会怎样?”冷风吹地眼皮子发沉,卫央扭动着关节翻了下身,突然这样狂妄地想道。

继而,卫央心下失笑。

寅火率两百五十人,在数百万联军军民心腹里,契丹不知几多的精锐铁骑口齿边,再多十倍的人手,真敢往吴王桥去么?能过吴王桥,真能谈得上威胁河套,断契丹大军后路?

便有三五千的老罴营中老卒又如何?吴王桥尺寸处都是天险,奈何这攻防之战便是个玩消耗的,我一人损伤,便是一人失却,如何抵挡他潮水般的攻来?

摇摇头,卫央暗暗忖道:“如此攻防之战,若非情非得已,我必不为,此虽非我所长,终究那样的仗打的憋屈,引一支精骑,纵横大漠草原鹰视大敌,他便有百万千万,我只图将他肥的拖瘦,瘦的熬病,病的累死,有战机时雷霆一击,他龟缩处我鹰扬千里,那才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左右那样的境况里,我不着急,何必一处阵地里与他以命换命,倒教用兵不自在?”

虽作如此想,卫央依旧有些期盼,如今的寅火率,此番与韩德让纠缠罢了也不知只能剩下几人。总归归营之后,他这假校尉,当是一营之首的真校尉了,数千锐士,这如火如风般的暴风骤雨似快攻,有他足够了,然他若将兵杀出,这防御的该谁来当?

周快么?这人是步军陷阵的好将校,论防御,他或许有心得,天赋不足。

窦老大之流么?那愈发不能,如窦老大,这人心细,也颇知利害,以他作个管钱管饷的那还不差,无论攻防,这人总差了些。至于王孙,这厮最恶毒的是那一张嘴,勾引敌手入彀才是他的本领。

倒是徐涣,卫央颇为看好这小子的质地,这孩子勇气甚足,又是个读书知事的,只年岁尚小,又不能哪怕在寅火率里也独当一面,性子也甚古怪,这防御的副将么,他也难为。随在身边,倒能作个人才培育着。

再瞧其余各人,卫央摇摇头,这寅火率里的人员好不奇怪,有农夫,有商贾,有主军里来的士卒,竟然还有凶肆中的小伙计,更为甚的,有步真一族里的三五个养马的汉子,马政司里作过兽医的一个汉子。

“小小的轻兵一率,竟聚集了这么多术业专攻的人才,偏偏就没有个沉稳厚重的副将人才,这上哪讲道理去?”卫央嘟囔了一句,又翻了个身,眯着眼往寂静的西村里自草丛后又瞧了瞧,想想村里暖和的热炕,挡风的屋舍,咂咂嘴叹道,“李微澜啊李微澜,回头战胜了,你天策府里的金银珠宝可得容我多惦记着些,为了你家江山,咱拼了命不说,还得委委屈屈忍受你那些叔伯的欺负,回头不好好犒劳咱,你连自己的良心都对不住哪。”

与他背对背的王孙乐了,险些活劈了李成廷,到了你嘴里,竟是自己受委屈了?

想想吧,李成廷可是当今天子的亲叔叔,何等尊贵,甚么时候受过那样的憋屈?

还有个周丰,那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教你两番三次掌掴也便罢了,将门牙也捣落了不知往后还能不能新生出来,你是个配军,没教你沙场里送死便算天大的侥幸了,这风餐露宿的,竟是活活委屈死你了?

不过,王孙喜欢这样的上司,咱是配军,不定哪天便没命在了,无法无天又怎样?似别的轻兵营人等一样,教人白眼不敢怒,受人欺辱不敢言,却不想,左右都是轻兵身子,为那些老爷们摇尾乞怜,便真能苟活一时了?

何况,这世间的男子,生来都有脊梁,处处时时低三下四,谁服?

在这惹事精的麾下效命,咱也多活了这些日子,正军里老卒不能白眼轻向,这上司是不要命了些,本领是真的好,若能战罢也活着,不愁没个出路。

如此,既有眼前的便宜,又有往后的活头,何乐不为?

至于后面那大不敬的话,王孙自动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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