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叹道:“再怨再恨,总也是自家人。”
贾敏无奈道:“是啊,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血脉至亲,如何能断呢。”所以,不论再难,对贾家的事,她能管的可以管的,还是要管。这年代,家族这两个字代表的含义,远非现代人所能了解的。“皇后今日为何提起此事?可是我那侄女儿做了什么?”
皇后道:“她也不知走了什么门路,居然在御园内与圣人偶遇,还当场奏了一曲高山流水,被圣人称赞不已。”当初萧谨作下决定,不选良家子以充后宫。有人放弃了原本的想法,有的人却是变本加厉的把女儿送进宫里作女史,贾元春只是那些女子中的一个。
她与众人不同的是,有一个跟皇后感情不错的姑姑,故而在入宫之初。颇受了皇后不少关照。皇后自然是理解丈夫的,萧谨对这些千方百计送女儿入宫,以求用裙带关系搏得富贵的人家,十分的不屑。她心里清楚。这些个女孩儿和她们家人若是老实,或许还能熬到出宫嫁人,若是不老实,怕是连个好下场都没有。
皇后与贾敏感情很深,不太希望她的侄女儿步上那条绝路。是以一面关照她在宫中的生活,一面也对她严加看管,轻易不许她出门。在这种情况下,贾元春所能出的纰漏是最少的,虽然没有如有几个人那样得了位份,却也平平稳稳的呆到了如今。
可平稳并不是元春所求的。她见靠不上贾敏之后,只能另寻出路。也不知道其舅又动用了哪条关系,总之,贾元春终于见到萧谨,并且成功的在他面前表现了一把。
对于这种情况。贾敏脑中只剩了两个字:卧|槽!还敢不敢更狗血点。
“圣人的态度呢?”贾敏小心问道。可别一时生气,直接把人咔嚓了,或者送回家去。尼玛,她被送回去不要紧,贾家还有好几个姑娘没嫁人呢。就算她这个嫁出来的姑奶奶,娘家侄女出这么大丑,她难道脸上就很有光儿么?
皇后道:“圣人么。不过多个会弹琴的妃子而已。关键是你想怎么办?若是你想让她出宫,我去与圣人说。”皇后停了停,见贾敏没说话,再度开口道:“我劝你,别想着弄她出去了,前日之事。已经有人知道了。”这时候,被送回家,要么是皇后嫉妒不容人,要么是贾家女不老实,被皇帝赶回来了。不过是看在贾家女的姑父的份上。没直白说罢了。这两点,无论是哪一条,贾敏都不乐于接受。
“罢罢罢,随她去吧。”贾敏还能说什么,苦笑道:“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只盼她将来不要后悔才好。我一个作姑姑的,又不是生她养她的娘,不过说上一句半句的罢了,哪里能替她作决定。”
“你也别灰心,争荣夸耀的心谁都有。”皇后在宫中这些年,经得多看得也多了,有些事情早就淡了,心也硬多了。若不是贾敏与她是年轻时的闺中至交,又着实帮了她许多忙,她也不会有今天这一问。“便是咱们,偶尔还想夸耀两分,何况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又处在这天下最富丽堂皇之处,有些想法正常。”皇后顿了顿“圣人若是下旨,我不能保证别的,只要她安份守已,恪守宫规,保她一个平安,我还是能做到的。”
贾敏感激起身轻福“这已经很好了。”
“快坐快坐,咱们之间还用言谢么。”皇后连忙起身,一把扶起贾敏“说实话,圣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子,也不可能只有几个妃子。不是你侄女儿,也有可能是别人。有时候想想,我到宁可是你侄女儿。”就冲着贾敏和她的关系,贾元春身上就贴了她的标签,算是她这方面的人。
贾敏笑道:“怎么,如今宫中还有跟你作对的人?”她可是知道,圣人就是如今,一个月之中也有二十多天在伴着皇后,偶尔才会招幸妃嫔。
皇后慵懒的往后一靠“到是没人掐我,她们如今大约也不敢。不过,彼此之间到是掐得挺有趣的。”深宫之中,很是寂寞,皇后把嫔妃之间的勾心斗角当热闹看,也算是自得其乐吧。“便是圣人,也这么说呢。”呵呵,都是在皇宫之中长大,又在东宫呆了许多,这宫里的人心,他们夫妻两个不说看个十成十吧,也至少能看个六、七分。可笑那些女孩子,真以为她们那点小心思能瞒过人?
“您还是小心着些,诱惑太大时,自然就有找死的。”贾敏淡淡的提醒了一下。
皇后还是那幅慵懒的样子“我省得。”
冬至大宴得了这么个消息回府,贾敏十分烦闷,也懒得出去。有人来邀,也只推说身上不好,不肯去。
贾母一时得了消息,连忙打发人来看,贾敏坐在暖阁里的榻上,笑着对几个婆子道:“不过是外面天冷,懒得动。到让老太太跟着我操心了。”
那领头的女人连忙道:“可不,如今天冷,姑太太并大奶奶、大姑娘出来进去的可得注意身体,万一冻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就如那东府里的小蓉大奶奶,多温柔敦厚的一个人,如今病得连床都起不来了。”
贾敏唬了一跳,连忙问:“这才几天,怎么就病得这样厉害?前些日子,不是说已经见好了么?”
“就好了两日,听说这几天越发的瘦了,人也没什么精神。”
贾敏皱了皱眉,转身吩咐丫头去准备了上好的补品,又叫来翠竹、墨菊两人。“蓉哥儿媳妇不大好,你们带上几个人,替我去瞧瞧。”
“是。”
可惜,秦氏到底是没有熬过正月,这才刚过正月十五没两天。便一病而亡,香消玉损了。
消息报到林家,贾敏足足怔了半天,才不觉泪下“还这么年轻,唉”
林如海揽住妻子的肩,轻轻安抚。“别伤心了,收拾一下,打发人过去看看吧。”
贾敏拭了泪,轻轻点了点头,只觉得心上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秦氏之亡。因有贾珍原想大办,不想被贾敬兜头一口啐在脸上,咬牙恨道:“你还敢说要大办?要脸不要了。”
贾珍大惊,他从没想到,自己与儿媳之间的事。竟会被自己老爹知道。震惊过后,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爷”
贾敬压低了声音,阴测测的道:“畜生,你以为你做的那些好事我不知道?不过是为了家里的名声,硬装着不知道罢了。如今那妖精死了,看看差不多了就抬出去,没得脏了我家的地。”
贾珍原本还想着给儿子捐个官,好让儿媳妇的丧礼风光些,被他爹这一吓,全都飞了。
“老子现在没功夫捶你!”贾敬一手指着贾珍,警告道:“你给我记好了,不许露出一丝半点来,倘若让人上瞧出了苗头,明儿死的就是你。”
贾珍被他老子吓得魂儿都要飞了,待到浑身冷汗的从书房里出来,被冷风一吹,打了个激灵,他慢慢回味贾敬的话,有一种念头浮上心头,儿媳妇秦氏不会是被他老爹给除了吧。越思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贾珍一则心疼,二则心凉,甚至还隐隐的有些放松感。
他这里五味杂阵,也没回尤氏哪里,只在书房胡乱睡了一夜,第二日早起,身体便有些不舒服。但是一想到他爹的话,贾珍真是连病都不敢生,叫人煮安神茶,姜汤,热热的喝了两大碗,又裹了被子出了一身的汗,才觉得好些,连忙挣扎着起来,细细梳洗了,打起精神往贾敬这里来请安。
虽然说贾敬不许大办,但秦氏终究是宁国府冢孙妇,她的去世,各家皆来人相祭。贾敏带了儿媳、女儿也来了,被人请进后堂,与邢、王两夫人坐在一起。
贾敏这一路走来,见宁府上下,比之前来赴宴之时整肃不少,不尤得暗暗点头。待见了邢、王两位嫂子,互相见礼之后落坐。可巧,忠靖侯史鼎的夫人带着侄女史湘云来了,邢夫人、王夫人少不得带着李纨、凤姐儿迎了出来。等进了里间,又与贾敏互相见过之后,方才落坐。
史湘云见到黛玉,面上一喜,待要张口,及时想起这是什么地方,把话咽了下去,老老实实的站在她婶娘身后,只悄悄向挖黛玉丢了一个眼色。
黛玉微微点头示意。
尤氏道:“姑娘们到里间去歇歇,那里更暖和些。”
贾敏和史鼎夫人皆点了头,史湘云几步抢到黛玉身边,拉了她的胳膊道:“林姐姐,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