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要举家去江南,最少三年之内不会回京,贾母那里十分舍不得女儿,便跟女儿商量,要不要留下来了,再选两个老实、体贴的人跟着林如海去江南。
贾敏一听差点炸毛,按下恼意,果断摇了摇头,“老太太,此去江南,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好让老爷一个人去。纵使给他放两个人伺候,到时与别的官家夫人打交倒,难不成还能用丫头出面?”
贾母一听,哼了一声:“就是你醋意大,天底下多少官儿出去,老婆都是留在家里的。”
贾敏也不乐意:“知道我醋意大,你还提这种戳我心窝子的主意。我是不是您亲闺女。”
贾母恨的拍了她一巴掌:“你要不是我亲闺女,我惦记你干什么。”她挥了挥手,让屋里侍候的丫头们都出去,才压低了声音跟女儿道:“淑妃娘娘就要封后了,眼看着太子肯定是宁王殿下的。你们与宁王一家这么多年来,关系就不错,这个节骨眼儿上。要出去好些年不能回京。常时间不联系,再亲近的关系也断了。姑爷去江南,你留下,还能与宁王妃常来常往的,再加上睿儿与世子关系也好。这样方不至于跟宁王殿下关系淡了。”
贾敏笑道:“我知道老太太一心为我好,只是我实在不放心让我们老爷一个人去江南。”
贾母见怎么也说不通女儿,只好往后一靠,“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也说不动你。随你自己闹去吧。”
“我们与宁王殿下相交多年,彼此性情都知道一些。宁王和宁王妃都是念旧情的人,最是宽和仁厚不过。不会因为几年不见,就疏远我们的。”贾敏拉着贾母的手摇了摇,“再者,江南是国之重地。别人去了,宁王爷也不放心啊。”
贾母沉思片刻,方叹了一声,“到底是老了,脑子都僵了,不比你们年轻人想得多。罢了,随你们闹去吧。”
“江南甄家与咱们是老亲。关系例来不错,若是到了江南有难处,可去找他们排解一二。”贾母担心女儿女婿,让人修书一封,给女儿带上。又亲自收拾了无数的东西,让女儿带走。
宋氏这两年身子越发的弱了,她私下里拉着贾敏的手哭:“妹妹,我怕是撑不到瑚哥儿他们长大了。原想着,我一旦去了,瑚哥儿和琏哥儿两个,到可以托妹妹照看一二,不想妹妹也要走了。”
贾敏叫她哭得心酸,强忍了泪意,开解道:“嫂子要把心胸放开了,大哥不争气,你就莫要管他,随他闹去。只管保养好自己的身子,好生教导瑚哥儿和琏哥儿两个,让他们读书上进,莫学大哥的样子。嫂子,妹妹说句真心话,别人再好,也好不亲娘。”
“快别哭了,嫂子的福气在后面呢。”贾敏拿了帕子替宋氏擦了泪,又叫人打水洗脸,才与宋氏自侧室出来,正好碰上王夫人带着一群丫头婆子过来,两下里碰到,皆是一愣。贾敏率先笑问:“二嫂子从哪里来?”
王夫人含笑道:“才老太太吩咐,要厨下多做几道妹妹爱吃的菜的,我特意去盯着。”
“麻烦嫂子了。”贾敏福了福身。
“快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怎么到说起两家话来。”王夫人笑着。这次贾敏回娘家,就发现王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大变,说不出的友好和善,好似以前两人的不对付都是作梦一般。
因为是给贾敏践行,今天吃饭的时候,宋氏与王氏皆在坐。宴间,王夫人试探的提了话头,“都说妹妹与棕王妃关系极好?”
“还不错。”贾敏立时就明白王夫人什么意思了。之前吧,宁王处于风雨飘摇之状,自身尚且不保,王夫人自然不愿意凑过去,平白受牵连。如今情势已经明朗,当然要赶快抱大腿啊。
“不知王妃喜欢何物,眼看着快到宁王殿下的生辰了,咱们也要贺一贺的。”王夫人笑得极为和煦,小心探问着。
贾敏垂了眼,“照咱们家往年的例,再加厚三分就行了。”亲,想抱大腿没错,可你也不要太露骨了行么?真当大家都是傻子,看不出来么。况且储位未立,诏书未下,一切都在两可之内,咱们能给人家少添些麻烦么。
前院,林如海对着贾赦和贾政,还有东府里的贾敬,正色道:“圣人尚未下旨,咱们不好妄猜帝心。往年如何,今年还如何就行了。”没一个聪明人,那就照着往年的例不要动,省得给自己添乱,也给别人惹麻烦。
贾敬去岁下场,并未得重,打算闭门读书,两年之后再考。听了林如海的话,并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贾政也算明白,只有贾赦很不高兴,“妹夫,咱们这不是自家人私下里说么。出你口入我耳,别人谁知道?再说,你要是不在御前伺候,咱们也不问你。”
林如海面上的笑容愈淡,放轻了声音道:“尚有天知地知,四方游神知,怎么会没别人知道?再者。大舅兄既知我在御前伺候,便更不该难为我。圣人言辞若是自我口中露出一二,只怕立时屠刀压颈。”
贾赦叫林如海说得面上难看,“圣人宠臣无数,偏你胆小。”
林如海呵呵一笑。“我儿尚未长大,我心中抱负也未实现,当然要了胆小。呵呵,我惜命得很啊。”
贾赦叫林如海说得脸红一阵、青一阵的,有心起身就走,倒底舍不得眼前这个受圣人看中的妹夫。他坐在哪里运了半天的气。好一会儿才举杯道:“来喝酒。”
林如海举起茶盏,“不敢饮酒,以茶相代吧!”
贾赦当下就拍了桌子。“你这是不给面子?”
贾政和贾敬连忙一人一边按住了贾赦的肩膀,防止他做出更过份的事,贾政还打圆场:“大哥喝多了。”
林如海也不恼,慢慢解释:“我酒量不好。一喝便醉,一醉便要乱说,实在是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索性就不喝了。”
人家都解释了,你还能不依不饶的,贾赦这个郁闷的,又兼在座的三人。都是不好叫女子陪酒的,他就喝得更郁闷了,没一会儿就醉倒在桌上。贾政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叫人扶了,好生送回他的院中去。
等到没有贾赦搅局了,贾政才问:“如海,过几日宁王生辰,你那时便不在京了吧?”
“嗯。”林如海点了点头。
贾政道:“贺礼可要跟我们一起送去?”
林如海微微一笑:“我昨儿已经叫人抬过去了。”
贾政:“……”速度够快的。
林如海正色道:“就跟我刚刚说的,往日里府中是如何作的,这回也一样就好。若觉得不妥,就加厚几分,却不可太过。”
贾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他也知道,储君未立,却是不好张扬。那就加厚五分?
晚间回了房,听老婆王氏不满的说:“我想着妹妹与宁王妃有旧,咱们不好明目张胆的给宁王送礼,寻些宁王妃喜欢的东西送过去,也是咱们亲近的意思。可妹妹……”
贾政皱眉道:“妹妹怎么说?”
“妹妹说,比往年厚上三分就行,别的就不用多费心了。”王夫人不高兴,“眼看着妹妹与姑老爷就要去江南了,一去几年还不知道,与宁王府的关系再好,不常走动,只怕也就疏远了。老太太原想劝妹妹留下,省得两人都走了,之前的功夫到白费了。再者外甥也在袁先生处读书,天底下哪里还能再找这么好的老师。可妹妹担心妹夫,非要跟着去上任不可。我想着,不若咱们府里跟宁王多走动一下,也算妹妹他们与宁王的关系未断。可惜……”
贾政没出声,任由王夫人抱怨了半天,方才开口:“姑老爷在御前经过多见得也多,妹妹也与王妃、诰命来往得多,比咱们知道底细。她怎么说,你就怎么办,别自作聪明。”
王夫人被贾政一说,满肚子的话都咽了下去,不得不扯出个笑脸来:“老爷说的是,到是我想错了。”
贾政突然想起件事,“绢儿身子不适,你明日叫个大夫来看看。”
王夫人心里打了个突儿,那丫头不会是有了吧?她脸上笑着应下,心里却恨得要死。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第二天请来大夫一瞧,周绢儿果然是有了身孕,已经快四个月了。其时周绢儿早就知道,只是怕坐胎不稳,这才瞒了下来,又特意穿了宽大些的衣服,才没被人看到。
王夫人心里虽不高兴,脸上还得笑着,一面叫周绢儿好生歇着,没事就别出来逛了。一面又叫丫头拿了半匹绢,几件首饰并二十两银子赏她。还亲自去了荣庆堂,报给贾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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