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芜院
去到绿芜院后,院子里的丫鬟将秦天和庄信彦引到方建树的书房。方建树已经在书房中摆好琴,设好长案,只等着他们前来。
因为庄信彦向来不喜与人交往,又因为方建树长期待在院子里念书的缘故,是以方建树虽然在庄家生活了这么久,却不曾与庄信彦有过什么交集,算起来,两人还是第一次这么私下里见面。
庄信彦神情不算热络,方建树也不是擅于交际之人,两人互相见了礼后,便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气氛有些尴尬。或许是方建树觉得作为这个小院的主人应该和庄信彦寒暄几句,当下转过身,走到窗边的黄花梨雕花书桌后,书桌上有他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砚里已经研好了浓墨,他提起一只狼毫笔,将笔尖沾满了墨汁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秦天在一旁看着,觉得这样沟通太为费时费力,又觉得方氏姐妹是值得相信的人,觉得有些事情告诉他们也无妨,便转头看着庄信彦,征求他的意见:“信彦,你会看唇形的事情能告诉方公子吗?他们姐弟人都很好,没经你的同意,不会出去说的。”
秦天不太了解为什么庄信彦要如此死守着这个秘密,是因为这样一来,和人相处就处于暗处?能不动声色地观察别人,在别人不防备的时候窥伺他们心底的真实想法?虽然这样能保护自己,可是也断绝了与别人的交流的机会,之前还好,有大太太在他前面遮风挡雨,安排一切,他才可以将自己封闭在小世界里,可以后呢?谁能为他遮挡一辈子,他总是要靠自己走在人前的。
想到这,秦天又加了一句:“你以后要开始管理茶行的事情,要与很多人接触,总得要让别人知道。”否则,一般人谁愿意老是带着个小本子与他沟通?
庄信彦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书桌后还在写字的方建树,点了点头。
秦天见他答应了,很是高兴,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她走到书桌那边,对方建树说:“方公子,不用写了,你有什么话对信彦直说就好,他可以根据你的口型看懂你的意思。”
“大少爷还有这等本事?”方建树抬起头来,又惊又喜,“人人都说大少爷聪颖非凡,果真如此。”
方建树走到庄信彦身边,和他寒暄了几句,庄信彦根据他的意思,或点头,或摇头,不能用点头摇头表达的,便用小本子简单地回答,经过这么一番交流,两人的之间的气氛就没那么生疏了。
寒暄过后,很快开始正事。秦天因为要了解他所弹奏的曲子,便请他先单独弹奏一遍。
七弦琴摆放在花梨木琴案上,方建树在琴案后坐下,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人笑道:“根据大少奶奶的要求,我选了这首《高山流水》,这首曲子轻柔欢快,能让人放松心情,让人愉悦,很适合大少奶奶的沏茶表演。”
说着,他低下头,缓缓收敛了笑容,面色如水一般的平静,双手轻按上琴弦,五指轻拨间,琴音如同流水一般地倾泻出来,蔓延到屋中的每一个角落。
秦天本不爱这种古典音乐,可是此时听着,却觉那琴音如同泉水叮咚,很是悦耳,慢慢的,她的脑海中便浮现出这么一副画面
水声一滴一滴,渐汇成涓涓细流,从高山上倾泻而下,水花飞迸,撒珠溅玉一样欢快,
秦天听着听着,只觉一颗心也跟着跳的欢快了起来。她看着方建树,嘴角不知不觉地溢出微笑。
这丝微笑落在庄信彦的眼中,却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方建树的所弹奏的琴音必然是动听的,可是他却听不到一丝一毫。他抬头看向前边的方建树,他对方建树的记忆还停留在几年前,他们姐弟刚来到庄家的时候,那时的他脸上还有一种未退却的稚气,穿着一件洗得发白地长衫,低着头站在姐姐方妍杏的身后,却将背挺得很直,一副倔强不屈的模样,可转眼间,当年那个青稚如幼苗的少年,已经长成挺拔的青松。
他生得眉清目秀,神情中有种读书人的固执和严谨,衬着他挺拔如松的身姿,便是一种让人一见难忘的特质。
本来庄信彦的性格并不喜欢过度地留意别人,今天之所以反常,是因为他发现,秦天和他之间竟是非常的熟悉。秦天说方建树值得信任,必然是对他十分的了解,才会说出这种话,一想到这些,庄信彦心中就不舒服。
她对自己恐怕还不会有这般的了解吧……
就在庄信彦的胡思乱想中,方建树结束了弹奏。秦天立刻站起身,鼓掌,连声赞,“方公子,你弹的真好!之前还一个劲地谦虚,险些被你骗了!”
方建树站起身,赧色道:“大少奶奶过奖了,建树的琴艺真的很一般。当年我爹请师傅教授我琴艺不过是为了让我在读书之余陶冶性情,这些年光顾着念书,疏于练习,已经生疏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