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从即日起给朕好好地呆在东宫,没有朕的允许,不能踏出东宫半步!另思及到你这次做的事情实在是有违太子的风范,往后三年你的俸禄减半,好好地闭门思过!”
“父皇……”太子没想到他的一番辩解不但一点用也没有,反而加重了他的惩罚,先前父皇给予的期限只是一个月,可这次却没有了具体的日期,这无疑有点打落冷宫的意味。
“好了,你不必再多言!还是说,你觉得朕的处置太轻了?”
皇帝不容太子再说一句话,面上的神色已经很是不悦。
见此,扶桑渊不敢再多说,只得在心里暗暗地忍下了这口气。
“儿臣谨记父皇训诫。”
扶桑拓见太子不再忤逆,心中稍稍舒缓了些,但是有人却见不得他好过,在旁边又悠悠的提醒了一句:“听闻近日来太子带兵征战东临,战国甚是可喜,不知道现在他要是禁足了,战场又由何人带领?”
扶桑拓眸光倏地一紧,意味不明的看了清远一眼,对方却好似浑然不觉他目光中的探究一般,该哪般还是哪般。
“此事就不由国师操心了,既然太子现在无暇带领,朕自会交给有能力带领的人。”皇帝说到这,忽而想到了什么,视线又落到了扶桑渊的身上,“太子,在你静思己过的这段时间,朝中之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朕交予你的虎符,你且交回吧。”
若是说前面的责罚扶桑渊还能忍受的话,那么现在的这个要求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生生的剜去他的一块肉!
他好不容易才劝服父皇将部分的兵力交到他的手下,如今却别人三言两语的又夺了回去!
但是父皇既然发话了,他是万万不可不交的,天底下的皇帝都有一个相同的性子,那就是多疑,若是现在他但凡有半点的犹疑,被父皇看了出来,在心中扣上他一顶暗藏祸心的帽子,他是无论如何也承担不起的!
“虎符在此,还请父皇查验。”扶桑渊几乎是咬牙才说出了这句话。
扶桑拓站起身来,走到了他的身前,从他的手上接过虎符,瞥了一眼扶桑渊的神色,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
“这段日子你且安心的修身养性,等什么时候你的脾气好些了,能够承担起属于太子的责任了,朕会考虑将其还给你的。”
“儿臣谢过父皇,若无其他事情,儿臣便先行告退了。”
经过这么一出,扶桑渊总算是见识到了这帮人的手段,也终于意识到这几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早就串通一气了!
自己再呆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还不如先行离开的好,父皇还会觉得他懂得进退。
果然,皇帝的面色缓和了许多,用没拿虎符的那只手对他摆了摆,再度走到了椅子前坐下。
“去吧。”
虽然几人心里都明白,皇帝的这番惩处听上去很是严重了,可实质上太子一点损失都没有,若不是清远后面提了那么一句,太子的惩罚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奖赏了。
当了太子还不用处理政务,整天只要在东宫与美人看看花赏赏景,这种美事何乐而不为?
但是他们也不能逼得太紧了,毕竟那是太子,如果不是他犯了什么实质性的大错,皇帝是绝对不可能去动摇国之根本的。
太子告退以后,扶桑拓看了白墨冉一眼,压低声音关心的问道:“你的伤势可还好,需不需要朕找太医来帮你瞧瞧?”
“草民不敢劳皇上费心,草民自幼在草原上摔打惯了,身子还算强硬,这点伤还是受的住的。”说着,白墨冉还学着阿萨平时的模样无所谓的笑了笑,她每次见到阿萨这么笑的时候,都会打心底的感受到来自于对方身上的纯真。
扶桑拓见到她的笑,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波澜,心中却是慢慢的放下了防备,看来刚才真的是他想多了。
这几年从草原来的几位胜者他都见过,都是一样的淳朴,比之这皇城里的人,要简单太多了,哪里懂得什么尔虞我诈?
“今日之事是太子的不对,爱卿你回去之后便歇着吧,明日的早朝你也不用来了,届时朕会下旨,等你身体好些后,便跟在兵部尚书身边吧。”
皇帝这话的言外之意,在场的人都听懂了,颇有些意外。
兵部尚书的下面,可就是兵部侍郎了!一个从二品的官职,皇帝竟然说给她就给她了,可真是大方!
但转念一想,这怕是皇帝对她的另一种补偿,毕竟太子伤了她,他要是再如往年一样,赏赐她一个“草原勇士”的称号,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草民谢皇上体恤!”
白墨冉再次跪下行礼,脸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扶桑拓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没有明白自己话中的深意,不由的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好了,没什么事情,你们就退下吧。”
皇帝说完,又拿起笔,重新处理起了手上的一堆奏折。
“我也要退下?”清远戏谑的问道,语调有些暧昧。
“你爱在哪儿在哪儿,只要不离开这皇宫就好!”
皇帝对他没有什么好气,刚才的事情,要不是他凑上一脚,还不至于逼得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最终清远还是留在了议事阁里继续睡他的觉,而澹台君泽和白墨冉则是悄悄地退了出来,一路无话的往宫门口走去。
气氛有些凝滞,白墨冉一路上假装欣赏着这皇宫的精致,实际上却是什么东西都没看进去,完全是下意识的跟着澹台君泽的往前走。
他表现的越平静,白墨冉的不安就越重。
太子打她的那一掌别人不知道,他一定看出了自己是故意没有闪避的,而至于这原因,凭着他的心思,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明白了。
在走到一处假山旁时,澹台君泽身形蓦地一闪,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被他拉到了山石的空隙中去。
“你想要做什么,你说就是了,但是你怎么可以让扶桑渊对你做出那样危险的举动?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自信凭你的内力可以承受他的一掌,但是如果他掌风带毒呢?”
澹台君泽劈头盖脸对着她就是一顿怒斥,认识他这么久,这是白墨冉第一次见到他如此严厉,就如同上次她瞒着夜泠以身试险时,眼前之人与对方的反应一模一样。
不过她的思绪此刻却并不在这上面。
怒骂,假山,红衣。
这场景带给她异样的熟悉感,好似在这之前,她也经历过相似的场景……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白墨冉,你把我刚刚说的话都听进去了没有!”
澹台君泽在说了一会儿之后,见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再一看,白墨冉脸上的表情完全就是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更加窝火了。
白墨冉终于被澹台君泽的一声怒吼给震醒,她见到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不但没有半点的害怕,反而感到很是心安。
“师兄,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利用你。”
在两人对视许久后,白墨冉说出了心里最大的挣扎。
“呵。”澹台君泽被气笑了,语气不冷不热对她道:“有本事你不利用我,靠你自己的手段让我老子下位试试?”
白墨冉:“……”
她的师兄可以不要把事情说得这么简单直接吗?不过为什么她自己纠结了好久的事情,在他的口中就变得这么的不值一提,就好似小孩子过家家?
不管如何,澹台君泽一句反嘲的话语还是让白墨冉的心理负担轻了许多,终于也没有那么扭捏了,厚着脸皮道:“师兄,其实其他的事情你都不需要操心的,你只需要在最后帮忙在那个位置上坐上那么几天,如果你觉得腻烦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再将它让出去?”
“说得比你做的还好听。”澹台君泽毫不客气的继续讥讽,白墨冉脸上讪讪,以为他这是不答应了,刚想打退堂鼓,就听对方道:“把软红阁在北寒的暗桩告诉我,我就帮你。”
“你不知道?”白墨冉挑高了眉梢,很是讶异的看着他。
“我要是知道,你以为我还会让你和那个家伙遇到这么大的风险?还会让你在草原上日日夜夜的思念某人到最后却不得不和我这个师兄回来?”
澹台君泽从鼻子里开始哼哼,气怒道:“那个老不死的是真的为你好,虽然我也是他的徒弟,但是他只告诉我东临、西漠以及南疆的暗桩,至于北寒的他虽然告诉了我几处据点,但是却没什么大用,现在想来他一定是在敷衍我,他一定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所以防着我呢!一定是这样!他不让我知道,我就偏要知道!”
白墨冉窘然,她这个师兄还能更幼稚一点么?
一直以来,她以为师兄不知道她的消息是因为风月轩在做干扰,所以将他一直蒙蔽在鼓里,现在看来,这段时间师兄也未必比她过的好。
“好,既然这样,等回去后我自然会派人传封书信给你。”
其实这样的事情不用他开口,她也会主动告知他的,她相信他,虽然她最依赖与亲近的人是秦夜泠,可是这一路走来,澹台君泽给予她的帮助并不比任何的人少,她自然不会让他再处于一个对外界一无所知的状态。
“回去?派人?书信?”澹台君泽重复着这几个字开始炸毛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对你这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现在居然要抛弃我?”
“不是这样的,只是今日皇上把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我一个未来堂堂的从二品官员自然不能再与你这个王爷厮混在一起,让别人觉得你有结党营私的嫌疑,所以还不如先去客栈住着的好。”
白墨冉更加窘迫,急急忙忙的解释。
澹台君泽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
“那你先走吧。”
“为何?师兄你不和我一起吗?”
“不了,被人看到会觉得你在高攀我。”
白墨冉:“……”
她真的不该觉得她的师兄不能更幼稚的。
等到白墨冉从假山中出去后,澹台君泽脸上的轻松渐渐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疲惫与失落,在众人眼前一直光芒万丈的君世子、锦绣王爷,在这一刻寂寞的令人心疼。
“哎,我那傻妹妹真没有眼光,要是换做是我,一定选择投入你的怀抱,才不便宜了外面的那些歪瓜裂枣!”
就在澹台君泽失神之际,有声音突然在他的上方响起。
他倏地一惊,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反应极快的转身朝着假山上看去。
“别这样看着我,抛弃你的又不是我。”清远瞧见他那眼神,很是无辜的对他摆了摆手。
澹台君泽没有说话,看着她心中有些沉重。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方才他们两人的对话又被她听到了多少?他竟然一丝察觉都没有!
“很不好意思,你们刚才说的话,我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都听到了,因此我对你很是刮目相看。”
清远不忍这么个大好青年在那里琢磨来琢磨去,干脆直接告诉了他答案,谁曾想对方的脸色非但没有半点好转,反而更加的难看了。
“国师不应该在父皇那里呆着吗?怎么有空跑到这里来偷听别人说话?这样的行为,实在不应该是一个国师该有的!”
话中带着浓浓的讥讽与试探。
清远权当自己没有听出来,做一副委屈样道:“还不是你们那父皇不解风情,觉得我呆在他那里影响他批阅,将我赶了出来!”
实际上是他自己心不在焉,没过多久就觉得无聊便跑了出来,当然在扶桑拓这个儿子面前,他不介意将他的形象再抹黑几把。
澹台君泽见从她嘴里完全套不出话来,且自己现在与一个国师在这种地方谈话,若是被人瞧见了,可就真的成了阿冉口中的结党营私了,更甚者,会引发更多的遐想……便不欲与她多说,扭头就要走。
“说起来我都替你觉得心酸,为了不让她觉得愧疚故意装的云淡风轻,明明是为了帮她所以才想要软红阁的暗桩方便自己暗中操作,却还偏偏被你说成了是为了自己逍遥而与她的交换条件,只为了让她能够更加心安理得的利用自己,啧啧,这样的用心良苦,着实让我都感动了!”
澹台君泽想要离开的步伐猛地顿住,转头目光如剑的看着她,“你到底想要如何?”
“别这样看着我,待我妹妹如此深情之人,我欢喜还来不及的,又怎么会害你呢!”清远自假山上一跃而下,走到他的面前,替他拍了拍肩上不知何时沾染上的灰尘,目光带着一丝怜惜。
远远看去,还当真是一副美人惜英雄的画面。
但是因为离得近,所以澹台君泽能够很清楚的感受到,清远对他,的确没有任何暧昧的意思,她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仿佛真的能察觉到来自对方的叹息。
“妹妹?谁是你妹妹?”澹台君泽反感的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妹妹就是妹妹,只可惜她与妹夫的缘分天注定,这一世你是没有机会了,所以你没有必要这么不遗余力的帮她,最后痛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清远想做哥哥做到他这个地步也真的是不容易,既要为自己的妹妹照顾未来夫婿,顺便还要安抚她的爱慕者,真正是为她操碎了心呐!
“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出乎意料的,澹台君泽并没有追问她与白墨冉的关系,语气坚定中带着一丝温软,“如果我以后注定会痛苦,那么至少我现在是欢喜的,那又为什么不继续?”
清远听到他这话,第一次无言以对,略显呆愣的看着他缓缓走出了假山,依稀有人的低喃声随风飘散开来,传到他的耳中。
“或者我其实是用心险恶,因为我这样做的话,她欠我的,就一辈子都还不清了,倒也能惦念我一辈子。”
清远这次是彻底的呆住了,他抬头望了眼白云朵朵的天空,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似乎要将心中的万般无奈一起给抒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