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好,莫要挂念。——谈慕丹”
我将墨迹吹干,妥帖放在一旁,打算等会儿再装入信封。
回山已有数月,也到了落雪的季节,如今雪松皑皑,山头笼着一片白茫茫的冷意。我特意为修齐准备的绵厚冬衣却因为他近日习武,一天也穿不到几个时辰,倒尽数便宜了康青,他虽然爱美,却天生怕冷的很,每每冬日都非要将自己裹成棕熊才肯罢休。
门被很快打开又合上。
我头也没抬,自顾自己手上的活,披着毛绒绒大氅的康青稳稳的走了进来,风情万种的坐在我的桌子上,伸手按住了我空白的信纸,声音又冽又美,如他毫无娇柔做作模样的本音一模一样,“慕慕,你心情不好吗?”
这句话叫我抬头稀罕的看了看他,他今日看起来既无女子的娇软羞赧,也不像普通男子那般英气阳刚,反而有种兼揉两者之美的感觉。康青是我见过最美的男人并非虚言,当他褪去了那种柔软的女性伪装,露出底下的真实时,就愈发显得冷艳动人,他的美丽是一种近乎霸道的,不可一世的绝色。
这种模样下的康青是个令人无法拒绝的男人,正因如此,江湖才称他为“妖君”。
“吾德恐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我的德行恐怕不足以胜任压下对美色迷恋的责任,所以只能抛弃感情忍住它来拒绝美色。)”我戏谑道,只觉康青如今这般正经模样,实属难得,若非我见过他痴乱的疯态,恐怕与他相处不过两日,也便要因色动心。
“哦?”康青挑了挑眉,忽然抿唇一笑,狭长凤目眸底流光,似是不怀好意一般问道,“是忍情无情拒情吗?……我倒还以为,你是动了情。”
“这句玩笑,并不好笑!”我顿了顿笔,不知为何竟对康青这种戏言笑语生出一股巨大的愤怒与厌恶感来,不由硬生生呛了出去。然而话一出口,我便觉察到自己的语气实在太重了一些,不由干咳两声,偏过头去冷淡道,“你不去追你的云倾岳,跑来烦我做什么,近来莫不是嫌得慌?”
康青本当从善如流换个话题才是,但今日的他似乎偏生多了那么一根不解风情的呆筋,含笑望我,垂眸浅浅道:“百年繁华一泓尘,白发多垂悔恨身,譬如朝露,谁非过客?慕慕啊慕慕,你的梦中人,已经落入你的风景里,你的心在动,何必还假做什么自在逍遥人。”
“我本就自在逍遥。”我喃喃道。
“哈,云倾岳那呆头,牵着玩玩便罢了,若要我日日跟他呆在一起,我可受不了他那傻样。”康青忽然转了话题,又再度娇笑起来,仿若烟消雾散,那隐于山水之中风轻云淡的仙人跌落凡尘,又变成了入骨的世俗模样来,他娇艳妩媚的撑起身来,遥遥走出门去,声音也变得又轻又柔,像是缠不断的情丝绵绵,“瞧瞧我,该去寻谁,入我的风景呢?”
他这般自以为是,迟早要在云倾岳手里吃苦头。
不知为何,我心中第一个冒出来的,竟是这样的念头。
康青道我的梦中人已入画入心,但我又哪里有什么梦中……
嗤笑与对好友的无奈顿时僵在脸上,我也不知为何,那些本应嘲笑康青的胡思乱想与天生多情丝的话语竟就如此卡在喉咙之中,既上不来,也下不去,只干哑难言,眼眶酸涩,那种我曾得到过的且熟悉无比的钝痛与苦楚生生磨砺在我心头,像是一柄尖刀在剔除腐肉,又像是锤子在砸磨肉糜一样。
这……原来便是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