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步微暖背着突如其来的剧痛折磨的滚倒在地,抱着双臂蜷成一团,像是置身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皮肤被一寸寸的烧焦化灰飘散,呼吸困难,眼前漆黑一片。她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着,心中满是惊恐。
“很痛?”邵煊的声音传来,一如既往的寒如冰,却奇异的缓解了她体内的灼烧痛感。
她艰难的点了点头,之后便感觉到身体一轻,人便被邵煊拎了起来。
他毫不怜惜的撑着步微暖的后颈,掌心源源不断的寒意灌进她的后脑里,再开口,声音听在步微暖耳中已经觉得像在深水中浸泡过一般模糊,“痛就睡吧,睡着了就感觉不到痛了。”
话一出口,步微暖便当真觉得困倦难耐,撑不住疲乏的双眼,几秒的功夫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一转眼又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仓皇的四下张望,转身便目瞪口呆的发现自己又一次来到了上一个梦里的宫殿中。
那滔天的大火仍在狂燃,而自己则由上一次的远远观望变成了置身其中。然而自己看得见身边的人,别人却似乎并不能看到自己,只是呼天抢地的逃逸着,毫无阻碍的在自己身体间穿来穿去。
华服女子一身刺眼的血衣,像是刚刚铸成的还未尽干的红蜡雕像,一动也不动倒在地上。
那一地逶迤的鲜血铺成一道红毯,怒放成春夜里灿烂绽开的花,然而女子静默而沉痛的脸又像在控诉着,过往的繁华都在刹那间消止于尘上,连念想都不剩。
原本丽到化不开的颜色阔阔的流淌了一地,转眼便烟消云散。
步微暖踉跄的跑过去想将人扶起,谁料一伸手却生生的穿透了女子的身体,抓了一把虚无。
僵怔之中忽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哭声,她愣了愣,若有感应的循声走进了内宫之中。寝室卧榻层层幔帐之后的墙壁里,依稀传来了婴孩的啼哭,步微暖心中大急,想要撬开墙壁,而自己游魂一般的状态根本触不到真实。
正当焦灼,耳中却又突然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她悚然回身一看,一队不同于方才虐杀宫人那些黑衣刺客的紫衣侍卫已突破火势冲了进来。为首之人带着面具,只留一双果决精利的眼睛在外。
没来由的,步微暖觉得那双眼睛十分熟悉。
来人直奔卧榻,横剑一劈便破开了墙壁。不出步微暖所料,里面果然是空心的,并铸有一间暗阁。来人飞速的打开门将里面的一双婴孩抱了出来,然而毫不留恋的直奔后门。
步微暖条件反射的拔脚追出,却在后门外看到男子僵硬的脊背。
她不明所以的上前一看,瞬间震诧的目瞪口呆:殿外的火势不知何时已经被尽数扑灭,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广场,此刻密密麻麻的围满了兵马。
平视,面前是一队队训练有素的精兵,手中长矛寒光闪闪;抬头,宫檐上是寒光闪闪的箭尖,弓箭手蓄势待发,一张张长弓满弦如月。
男子只犹豫了两秒,便转手将那一双婴孩递到了身边随属手中,那两个看起来不过十多岁的随属接过婴孩之后二话不说便折身而返,步微暖的视线追着其中一个看去,只见他随着奔跑扬起的发微微泛着紫色,而怀里的襁褓也随势掀开了一角,露出内里婴孩一张娇小可人的脸。
步微暖的身子在看到婴孩脸的那一瞬间如遭雷击般的僵住:婴儿眉心那一朵半莲状的殷红色印记,赫然与自己额前一模一样!
她抬脚欲追,耳边却猛地掠起一阵强风。一回头,正见那紫衣男子带领着余下随属擎剑飞身而出,带着恍如厉鬼般的煞气,直扑围剿的兵马。转瞬间,便与大军厮杀起来。
步微暖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紫衣男子御剑的姿势,越看越觉得熟悉,她激动的攥紧了双拳冷汗津津,一个名字卡在喉咙里呼之欲出。
“放箭!”敌方统领一声令下,千箭齐发,密密匝匝的织成箭网,闪着渗人的寒光扑咬而来。
与此同时,步微暖一声大叫脱口而出:“修伯伯,小心!”
紫衣男子随属的那些死士瞬间将其围起圈起一道毫无缝隙的壁垒,一时间剑影缭乱,乒乒乓乓的金属碰撞之声刺耳惊心。
第一轮箭雨停息之时,紫衣男子和他的一众随属满身桀骜的站在一地残箭之中,带着决绝而孤傲的神情,全都像是从血海里捞出来的一样,铁和鲜血的味道随着骤起的夜风飘满整个宫城。
紫衣男子的面具在箭雨之中被刺裂开来,他轻轻一扶摘去,露出的脸虽然年轻俊朗,却实实在在正是慕容修的脸。
步微暖目瞪口呆的时候,慕容修突然转身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仿佛看得到自己的一眼,看得她心头大震,不由自主的想要扑过去救她。可还不等她有所动作,慕容修突然开了口,无声说出一句话:“别过来,去救那两个孩子。”
步微暖一顿,旋即点了点头,最后看了那十几孤立无援的紫衣卫队,一咬牙,决然转身追着那一双婴孩而去。
鲜血在地面上缓缓的蜿蜒,旖旎成一副山河纵横的壮丽图画。
夜风吹过,带走步微暖眼角那一滴仓然滑落的晶莹泪滴,转瞬间便隐没在了皇城连绵不绝的千重古殿宫墙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