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说话的男人,声音中满满都是沧桑感,不是旁人,正是梅家爷爷辈儿的老三——梅青山。
梅青山留着长长的山羊胡,满头花白,不过脸上却是红扑扑的很健康,胳膊腿儿也挺结实,在兄弟几个中算是高寿的,现在已经六十多了。
梅世安连忙招呼道:“三叔,别站着了,赶紧过来坐。”
梅青山手里拄着拐杖,不紧不慢地进来院子里,在旁边的空凳子上坐下,把几个孩子都扫视了一边,最后把目光落在梅世安身上,说道:“世安,咋的,几个娃子又惹啥事了吗?”
朱氏连忙进来灶屋,倒了碗热水,端出来,放在梅青山面前,坐下来长舒口气说道:“没惹啥事,小孩四舅过来说个媒,大毛在这丢头子哩!多大的孩子了,还这么不懂事,真是气死个人。”
梅青山笑呵呵地说道:“咦,可别这么说,咱梅家的娃子没一个赖的。现在还小,还不到成亲的时候,这个时候你给他说亲事,我看八成是不好意思了。”
梅世安说道:“三叔,地里准备啥时候种上。”
“过两天再种,反正不急。”
梅青山端起茶碗吹了吹,呷了一小口,继续说道,“我看你家日子现在越过越好啊,几个娃子脸上的颜色也好看一点了。”说到这里,梅青山站起来,来到梅世安的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走,跟我进屋,我单独给你说句话。”
梅世安点点头,跟着梅青山进了堂屋。
院中的朱氏一头雾水,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把拉过梅荣华,小声说道:“大妮子,去,趴门口听听说的啥,等会儿给我说说。”
偷听这种小事,做的不好叫做偷听,做的好了叫做一不小心听到了。
梅荣华几大步来到堂屋,打着哈欠进了西屋,嘴里嘟囔着:“我瞌睡了。”
进了西屋,梅荣华耳朵附在门上,堂屋内两人对话的声音非常清楚。
梅青山说道:“世安,你弟兄四个,有多少年没说话了?你现在还怨他俩?”
伴着一声长叹,梅世安说道:“三叔,过去的就过去了,还提它作甚?”
“都是亲兄弟,一年不说话,三五年不说话,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一辈子不搭腔?”梅青山语重心长,虽然上了年纪,依然铿锵有力,声音洪亮,“前段时间,你大哥给我说了,不想几兄弟一直这样,毕竟都是血亲兄弟。梅家几兄弟闹翻脸这事,也不能叫人家说一辈子啊。”
梅世安的声音多了一份激昂:“我也不想这个局面,现在弄成这样子,我还有啥可说的。”
梅青山说道:“你没办法,我有办法。正好你们兄弟几个也都有这份心,咱几个一块喝口酒,吃个饭。老白子我做证人还不成?你要是嫌我的面子不够,那就再找面子宽的。”
“三叔,瞧你这话说的,除了七叔跟八叔,还真找不出比您面子宽的。”梅世安的声音缓和下来不少,顿了顿,再起响起,“这件事,他们三个要是没啥意见,我自然没有啥可说的。”
“世安,我看着你长大,为人咋样,没有几个比我更清楚的。我说句公道话,他们三个对不住你,你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没有记恨,这一点,这么多年,你操持一个家不容易。”
梅青山轻轻咳了两声,拐杖在地上捣了捣,说道,“可是,咱老梅家的名声在外,不能因为你们兄弟四个就这么坏了,你这样就对了,不管以前咋样,以后碰面,不至于黑着脸一句话不说。好,你要是觉得没啥,现在跟我去,你大哥家里小菜小酒都摆好了,咱这就过去。”
听到这里,梅荣华从西屋里跑出来,看也不看堂屋里的两人,径直来到院子里的朱氏跟前。
朱氏一伸手把梅荣华拉倒灶屋里,小声道:“快点,说的啥事?”
梅荣华整了整情绪,说道:“三爷爷让我爹去大大娘家,说是几兄弟一起喝个酒吃个菜。”
朱氏本来还笑呵呵,忽然就拉下脸来,嘴里嘟囔着:“跟那三个没良心的在一起吃啥饭喝啥酒!哼,当初是我还没嫁过来,要不然咱家的日子也不至于这样!”
朱氏从灶屋出来,这个时候,梅青山已经领着梅世安要出大门,不等她说什么,梅世安率先说了话:“饭不用做着我的。”
朱氏嘴巴张了几张,愣是没有说出话来,最后化作一声长叹,手掌拍在大腿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说到老大梅世健的家,本来四兄弟的宅子是紧紧挨着,同一个胡同,按照年龄,从南往北,依次排开。后来因为抢夺家产闹掰了之后,三个哥哥都把老宅空着,另外寻了宅子盖起瓦房。只有最小的梅世安穷的叮当响,依旧住着多年前的泥胎茅草房。
却说梅青山领着梅世安来到了梅世健的家,三个哥哥已经在堂屋的酒桌上安坐,都只是死死盯着桌子上饭菜的,一声不吭,死寂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