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世子爷好意。只是我一个姑娘家,也不过是闲得无聊随便翻本书打发时间,不敢糟蹋了那些珍本手稿,世子爷还是自己留着吧。”周冉慢慢吸了口气,将心里那点骤然燃起的愤懑压了下去。陆行之说得也没错,这世间礼法如此,她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她就是再气闷恼恨,他陆衍这辈子也还没什么对不起她,至于上辈子的仇……
周冉呼了口闷气,这仇她总得报回来,至少——她得把她上辈子受的那几刀给砍回来!可阿毅说这厮功夫极好……想着,周冉又是一阵郁闷,她上辈子怎么就没听说这厮功夫好,还长得这么祸国殃民?单凭着这幅皮囊,京城里不少贵女们也能脸红心跳趋之若鹜了,还用得着她?
还是……她弄错了人?
这么一想,周冉自己倒先疑惑了。这辈子跟上辈子有太多不一样,此陆衍究竟是不是彼陆衍,她还真说不准,她上辈子临死都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这辈子倒是先见着了,可是这人……
“我小时候看这些书,也是想着打发时间。”陆衍也不恼,不紧不慢地回道。
见周冉脸上的敌意散了些,碧透的眸子里泛起一丝迷离朦胧的光彩,迷糊中又带着几分可人,陆衍忍不住一笑,慢慢解释道:“也看了不少杂书,最喜欢的却是卫侯爷那句‘天下浩然,吾立苍渺之巅,欣然而往’,其英雄气迈,让人心生敬佩。用兵布局之妙,也叫人不得不赞叹。”
“是英雄还是罪人,端看站在什么角度看了。”周冉见陆衍面容明媚、笑意温和地看了过来,又看齐老太傅正挤着眼睛得意地抿着茶,暗自叹了口气,皱着眉应道,“用几十万人的性命堆起来的军功不重也不行,连武安侯都说自己杀孽太重。不过此人性情如此,若让他重新选,他必定还会选这条路。乱世中,能担得起这份罪孽的人才能扛得住千万人的厚望。”
“这话极是!”陆衍心头一震,看着周冉的眼里突然多了一分笑意,连连赞叹,“乱世中有不得不为之事,唯有心性坚定之人方能成器……”
周冉挑了挑眉,抛开先前的气恨不算,心道这人倒也真不是什么都不可取,至少见识广,看得远,也沉得住气。上辈子的陆衍在乱世中也算个枭雄,这辈子的陆衍除了长得好之外,也不是一无是处,遂压下心头的疑惑,点着头嗯了一声,算是附和了。
陆衍见状,心头微动,细长的眉微微挑起,脸上笑容又灿烂了几分,声音清朗温和地跟周冉说着话。
一旁的齐老太傅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竟然说到了一块儿,顿时惊得连茶也不喝了,满脸古怪地哼了一声,不耐烦地朝周冉摆手道,“行了行了,你这丫头说起这些来倒是头头是道,练字却不用功、回去写几篇字去!明儿再过来。”
周冉心里有事,也不愿多留,顺着话应了,别了齐老太傅,又勉强朝陆衍屈膝告了辞,带着朱槿一道出了阁楼。才刚转过小溪边的抄手游廊,还没到二门口呢,后头陆衍便追了上来,顶着一脸如春花绚烂般的笑意,喊住了周冉:“小丫头——”
周冉顿时气结,头也没回地拉着一脸莫名的朱槿快步出了二门。还是圣人那话说得好,唯女……不对,是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她才刚觉得这人好了点,他就得寸进尺了!
(突然觉得陆世子挺有受虐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