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长长的队伍里，往日轻便的盔甲今日越发觉得沉重，仿佛离别的愁苦重重压在我心上。

略低下头，我暗暗嗤笑：“皖晴那般怨我，一定是不会来送我的。”

心口闷闷的，勉强呼出一口气，胯间的甲胄摩擦着身体，隐隐觉得燥热，我好奇地瞟向身边的人，学着他们的样子，叉开腿，努力地仰起头。

愕然怔住，用力眨眨眼睛，确定没有认错。

我看到了那双期盼着却不敢奢望的灵动眸子。

"是她。"我低低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竟没有怨我。"心下窃喜，砰砰跳个不停。

皖晴站在前方不远处一间二楼酒肆的窗边，她不住地张望着。

我险些跳起来，挥舞手里的长矛高声提醒她，却被旁边那人制止住。

我有些生气地瞟向他，那人黑粗憨厚的模样，眼睛里透着晶光，他半眯起眼，顺着我的视线望去，边摇头边将嘴唇抿成一线，用喉咙断断续续哽出几个字："哪白净，娃子，是你，弟弟？"

忽又扭过头深深打量我一眼，继续哽出不太清晰的话："大汗，在前头，你不能，没上，战场，就被，处了军纪。哎...我看，你那弟弟，长得，和你，不太像，许是，远方亲戚？照我说，见面，就不必了，倒添心乱。"

"弟弟？"

我这才注意皖晴身上，竟然穿着一身青色男装。

瘦弱的肩膀还不足以撑起那身衣服。帽子也有些大，完全遮住了男人该剃掉的额顶，莹白的脸，灵动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粉嫩的唇。

我恍惚想起那日，她偷偷吻我，那柔软的触觉，不经意地抬手轻轻抚上唇，似还余留着她的温热。

......

"呜呜......"

嘹亮的号角声打断了我的遐想。

"哄哄......"

城门缓缓开启，我手臂有些颤抖，看着那张魂牵梦绕的脸，更是抑制不住，整颗心就在叫嚣.

我在这里，皖晴，我就在这里......

"砰！砰！砰砰！"

鼓声也响起，队伍开始依次出了怀远门，我脚底仿佛生了根久久不忍迈出第一步。

身后的人有些急了，推拥着，把我生生挤向那扇门。

我回过头，看见皖晴失望地垂下眼，慢慢迈步离开。

仰起头一行泪,顺着我脸颊淌下......

队伍出了怀远门，像得了命令般沉默下来，我听到有人小声哽咽，脚步更加沉重了。

前行的队伍踢踏起漫天尘土，朦朦胧胧看不清路，我拢了拢领口，脸上仍是我一贯的平静，思绪却不知飘向何方。

......

光影渐渐偏西，流云燃烧着，红彤彤地照上每个人的脸，这是一天中我最期待的时刻，就在太阳完全消失不见的那一刻，熊熊的篝火燃起，扎营的鼓声能穿透云层。

脚底生疼，我觉得很累，靠着营帐里的柱子缓缓坐下来，掏出怀里得那只萧，握在手里，红色的瑛穗微微摆动着。

“何章京，你怎么还坐在这？”阿吉尔跑进来，大声问道。

我笑着起身，拍了拍阿吉尔肩膀。

他是个黑壮的小胖墩，才十三岁，刚刚过我肩膀，他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