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小香给打得不敢上前的赵婆子看到有人来,立刻赶苍蝇一样的摆手赶人:“去去去,别家买米去,今天不做生意了。”
王氏立刻瞪眼:“这是我的店,做不做生意要你管?小哥儿,你买米还是买面……”她说着看向了进门的少年,不由得有些诧异,这孩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光那一身衣裳的料子就看得出来了,他用得着亲自到米店来买米?
不光王氏发现,转过头来的赵婆子也察觉到了,老脸上顿时扯出一个干笑来:“哟,这是怎么说,老婆子口无遮掩,小公子你可别往心里去。”这小公子身上穿的衣裳足足值十几两银子,那料子她见过,一尺就要一两银子,腰上还挂着玉佩,脖子里的长命锁一看就是赤金的。
梅佑谦温和的笑笑,先向王氏施了一礼,站直身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在下并非为买米面而来,只是听到几位的争执,心有所感,冒昧进来,希望诸位听在下一言,言语中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几位见谅。”
死小夫子,你说话不拽文能死啊?外边的春心忍不住无语的磨牙。
王氏听的很不习惯,迟钝了下才反应过来,这小公子的意思是他不是来买米买面的,是听见他们吵架所以进来劝架的。
倒是赵书生来了兴致,这少年年纪轻轻却斯文有礼,定然不会像王氏那般不讲理,也不会像这条街上那些市井小民一般粗鲁不文。他到现在还记着自己上一次被这条街上的人群起而攻,离开时更是受到众人嘲笑,竟然一个肯跟他讲理的都没有。他也是人啊,他也需要认同啊,可恶,你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市井小民,根本不配跟我说话!文人的事情果然还是要和文人谈才是。
“表弟,这都多久了……”赵书生的表哥一见又有人打岔,顿时不爽了,要动手就动手哪有那么多废话,敢情你一天到晚除了写字就是看书没别的事做就可以不管人家忙不忙了,我还得回去干活呢。
可赵书生不容表哥说完话就开口了:“这位公子请了,这王姓妇人曾是在下发妻,只因几年前一场误会,在下不得已休了她,如今误会解开,在下本想迎她回门,谁知她执意不从。大丈夫何患无妻,若她不肯倒也罢了,只是这一双儿女是我亲生骨肉,我岂能任由自家骨肉流落在外?况且我老母年迈,日日在家思念孙子孙女,几欲成疾,在下想要讨回子女,一来是为了延续香火,二来也是为了尽孝。谁知王氏妇人恁地可恶,不仅不肯将子女归还,还教唆我的儿女对我恶言相向,在下也是实在别无他法,才不得已上门来求,可不成想她竟还教唆女儿对长辈棍棒相向。”
王氏没有打断赵书生的话,因为她想看看这个男人究竟还能说出些什么来,也想看看这个小书生有什么话说。视线转动间,她忽然看到门口探出一颗小脑袋,竟然是隔壁药铺的春小子,而那小子正笑嘻嘻的指着背对着门的那个小书生,无声的对她说出三个字:自己人。她立刻就低下了头,免得让人看到自己忍不住翘起来的嘴角。
梅佑谦不知道春心在后边搞小动作,因为店里头面对着门口的只有王氏一人,其他包括赵婆子在内,谁也没往门口看。他现在正在对赵书生的诡辞感慨,若是他不知道当初休妻的经过,若是他没有在外面偷听了那么久,恐怕也要以为这位王氏妇人无理取闹心肠恶毒了吧。他是有些呆气,可他不傻,赵书生任由母亲虐待亲生女儿已是不慈,只因庸医几句话就执意休妻更是糊涂,如今却说母亲日日思念孙女,若是思念孙女,方才岂会对孙女那般凌厉?可见这赵书生是刻意欺骗,这种人真是枉读了圣贤书。
看到赵书生说完还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似是希望自己附和一二,梅佑谦摇头笑道:“先生此言差矣,两位的误会,在下亦曾耳闻,只因庸医误诊便不分青红皂白休妻,且辱人清白,先生所为实在草率,夫妻者,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岂能因为外人的三言两句便起了疑惑?况且有疑惑岂能不解惑而鲁莽行事?先生当反思己过以免再犯。再者,先生所言亦有不尽不实之处,在下旁听甚久,竟未看出令堂如何对令爱有思念之情,厌憎之心却是溢于言表,如何让人相信令堂思念孙子孙女几欲成疾?怕是只思念孙子,并未思念过孙女吧?依在下所看,无论是令爱还是令郎,似乎都对先生畏惧大于亲近,既是如此,先生又何必强求?”
赵书生听着听着就不对味了,怎么这小子上来就指责他当初做的不对?就算他承认自己当初是有些冲动,可也是因为这王氏不曾好好解释,人在气头上难免会失了分寸,若是王氏肯好好解释,而不是与他争执,他又如何会休妻?况且,就算休妻是他错了,可他现在想找回孩子又有什么错,怎么还变成了他在强求?他的亲生子女岂可由外人抚养,这小书生不帮他说话反倒站在王氏恶妇那边,看着知书达理,没想到竟然是个读书读糊涂了的。
躲在门边的春心忍不住为里头另外几人感到同情,书生们说话就是这样子,你们多担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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