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上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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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杜霜醉有什么吩咐,晴暖早就痛快应下,麻利的执行去了,今天却多有踌躇。她抬眼望着杜霜醉,迟疑着道:“这……金簪草虽是可入药,做馅尝鲜也无可厚非,但毕竟是山野村味,许七公子又尊贵无比,您冒然送过去,许七公子若是食不下咽,那可就枉费了奶奶的一番心意了,说不定还因此得罪了许七公子呢。”
杜霜醉心里道:“谁稀罕讨他欢心?”可她神色不变,一副至情至性的模样:“送不送都是我的心意,领不领就是他的事了。”
晴暖心里苦笑,三奶奶还是有那么一点天真,不通人情世故啊。虽说许七公子于三奶奶救助有功,但现在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只怕一旦传出去,于三奶奶的处境毫无益处,于她的名声十分有碍。
杜霜醉便犹豫了:“这……”
杜霜醉挑眉道:“怎么?”
晴暖踌躇良久,忽的跪下道:“奴婢该死!”
杜霜醉只冷冷的盯着她垂下的头颅,并不叫她起来,也不问她原委。晴暖倒先撑不住,垂泪道:“奶奶,您做事可要三思,就算不为……不为自己想,也要替老爷太太想想,再说还有大爷、大奶奶和小少爷,还有整个杜家呢……”
杜霜醉唇角噙笑,冷静的近乎冷漠的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这……”晴暖双颊通红,未曾说话,先抬不起头来,期期艾艾的道:“您的事,天知、地知,只要没人捅出来,您就照样是楼家的三奶奶,哪怕苦点,到底楼家是您的安身之地,杜家照旧是昔日荣光的杜家,老爷和太太也能安心……”
杜霜醉面上火辣辣的,犹如被谁打了一耳光般难受。
倒不只是因为羞辱,而是这种来自于身边最近的人,面对她受到伤害时的态度。她们都一样,一味的要她隐忍,哪怕用命来换这份看起来令人安心的心安。
想必面对她冰冷的尸体,晴暖等人也只会嗟叹她“时运不济,老天无眼”云云。至于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便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了。
这不啻于赤裸裸的背叛。
她饱受着痛苦的煎熬和折磨,她们想的不是如何安慰她并将伤害减小到最低,而是要她不为自己想,为名声着想。
杜霜醉心口堵的难受,她很想大声叫一通,把这浊气吐出来。可是不能,晴暖只会当她是疯子。
杜霜醉嘲弄的露出一个笑来,她想,如果这件丑事被曝出来,楼家恨不得把她大缷八块,掘地深埋,最好让她和这秘密一样悄无声息,永沉地底。
如果爹娘知晓这件丑事,一定会痛彻肺腑,可为了杜家名声,为了她所谓的幸福,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和楼家交涉,倾其所有,就为了换取楼家对她的宽容。
如果兄嫂知道这件事,只怕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将来他们夫妻该如何在京城立足?诚哥儿将来要如何娶妻生子?杜家该如何面对流言蜚语吧?
反倒只有许七,要许诺她一个看得见的未来和结果。
真是可怜、可悲、可笑又讽刺。身边的人,这么近,却在最困苦的时候抓握不着,也不怪人总是因为不相干的人一点无意识的举动不会感动。
这一刻杜霜醉尤其的孤独,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变成了青紫。虽然身处温暖的静室,可是耳边喧嚣不断,是无尽凄厉的风声。
她仿佛孤身处在茫茫大漠,天地一色,尽是青黄。她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有那令人恐慌的陷落,任凭不断的流沙将她掩埋,终到于只露出一双仓皇无助的眼睛,绝望的看着这个让她痛恨又贪恋的红尘世界。
求生是本能,绝望升到极致,也就只剩下麻木。她连痛恨都嫌多余,只想随手抓握住能抓住的东西。
谁说这时的许七不是她能抓住的浮萍?
就算他是一棵仙人掌,她明知道靠近他便注定要伤痕累累,可她还会在乎吗?她不怕疼,只有疼才能感受到自己活着。哪怕遍手都是荆棘,她也会含笑站起来,哪怕她只能被压迫的自始至终都佝偻着身子,可只要有一分可能,她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走下去。
杜霜醉松了松拳头,打断晴暖道:“你是怕我让杜家蒙羞,让兄嫂成为众矢之的,怕诚哥儿因我而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晴暖不敢回答,只以头触地,怦怦作响:“奴婢该死。”
“你该死什么?”杜霜醉懒懒的道:“你只有比我更怕泄露秘密。”她嘲弄的一笑道:“你的确够忠心!”是对杜家忠心,对她,只不过因为忠心使然,爱屋及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