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仕标已经无法再用言语形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子。他满目失望,连连摇头。又问及他和林暮阳的交往,不由的点拨他道:“现下太子和安王两派争的热闹,林家又是雷打不动的太子党,谁赢谁输很难说,叫你无事别往林家跟前凑,你怎么只不听呢?”
楼春平和林暮阳等人相处惯了,也学了些本事,此时忍不住要在老爹跟前卖弄一番,便道:“爹此话差矣,若都等尘埃落地了再去攀附,谁还搭理咱们?要依儿子的拙见,现下太子势微,正是我们父子投靠的好时候,只要我们肯出钱出人出力,太子不会不看在眼中,将来他荣登大宝,自然会酌情提拔,还能少得了我们的好处。”
楼仕标是惯会投机的人,年轻时未必不敢冒这等风险,他深知风险越大,背后的利益越大,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阅历的丰富,他越来越狡诈,像这等前途未卜的事,他可不敢冒然决断。
现下形势一边倒,风头都转向了安王,太子的位置摇摇欲坠,可谁也不敢说,太子一定会被废。皇后娘娘虽然一直病着,但病情一直不好不坏,谁知道能拖多久?
此时安王身边已经凝聚了好些文臣武将,楼仕标深知,自己前段时间犹豫摇摆,此时再投靠过去,也不过是给安王添风造势,根本入不了安王的青眼。
可真要拼死保太子……峰口浪尖,他与众不同,倒的确是投靠太子的好时机,也能让太子窥见他的忠诚,但同时也把他自己推向了刀山火海,一个不慎,就要被安王的势力碾个粉碎,没成功,先成了太子的牺牲品。
楼仕标沉吟许久,才问楼春平:“你岳父辞官一事,你媳妇怎么说?”
楼春平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懂的什么?现在只怕岳父也后悔了,听杜氏那意思,现在杜家的日子十分不好过,人走茶凉,遭人冷眼是避不可免的。”
楼仕标暗道,这么说,杜中玉也是后悔了?他这回忽的辞官,实在不像他的作风,他的古板是有名的,要说迂腐有多迂腐,忠君爱国、家国天下,那是镌刻在他心里的东西,一朝忽的都撇下了,只为了保全自己一家人,还真是匪夷所思。
楼仕标多少明白杜中玉是不想掺和到太子与安王的争斗中去,可他与徐家有姻亲的关系,凭他怎么做作,身上都贴着安王的标签。他宁可辞官也不支持徐家,不支持安王,是不是他并不看好安王啊?这是不是侧面说明了太子未必输的彻底,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若果然这样,现在投靠太子,倒不能不说是个好主意。
楼仕标苦思冥想良久,也没有头绪,他又不愿意在妻、儿面前示弱,便只倦怠的道:“你虽然年轻莽撞,可这话也有点道理……”见楼春平面露喜色,不由得又沉了脸道:“只是这事急不得!”
楼春平的脸立刻又耷拉了下来。
楼夫人看不得儿子一喜一忧,对楼仕标立刻就有了意见。和他商量如何处置杜氏,他说不急,待他寻个稳妥的法子。什么叫稳妥的法子?她一个孤家寡人,在楼家后院,还不是怎么摆布怎么是?老爷这分明是拖延?另择明主的事,他又说急不得,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
他总是这般慢吞吞,磨蹭蹭,不怪三郎心有怨言。
楼夫人插话道:“老爷,俗话说的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您可千万别错过机会。其实妾身觉得,三郎说的没错……”
她说的语重心长,自以为高屋建瓴,可以劝楼老爷一番,不想楼老爷听的直皱眉头,不等她说完,已经不耐烦的打断她道:“我当然省得,行了,就这样吧。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轻重,三郎呢又还小呢!”
凡事哪有那么简单,就算想投靠太子,以为光凭一张嘴就可以?他好不容易才攀上了许家,还不知道许家是个什么态度,又转向林家,这叫许世子怎么瞧他?别回头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才叫得不偿失呢。
楼夫人还要再替儿子说两句好话,见他恼了,当即闭上了嘴。
楼春平只在一旁悻悻不言。
楼仕标已经起身,道:“我去书房了。”说完拔脚就走,头都不回。
楼夫人转过身来安慰楼春平:“三郎,你爹的话,别往心里去,你现在出息了,爹娘都为你高兴,可你毕竟初涉官场,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就先听你爹的吧。”
楼老爷一走,楼春平的筋骨都松了,他大模大样的在椅子上坐了,敷衍道:“我知道了,娘。”
楼夫人关切的道:“你最近和那杜氏,怎么样?”
楼春平正含着一颗葡萄,听楼夫人问,一个不注意,整个都吞了进去,他晦气的咳了几声道:“就那样吧。”
楼夫人小心的道:“娘和你爹提过了,再给你寻一门亲事,你瞧着你可有中意的姑娘?”
楼春平的手一顿,抬头看向楼夫人,俊脸就有些扭曲,闷声问:“怎么?爹到底还是想要把她……”
楼夫人摇摇头,道:“总之,你自己心里预先有个谱。娘有数,一定会给你找个你中意的,要比杜氏漂亮十倍的姑娘。”
楼春平只呵笑一声,眼中闪过屈辱的神色,猛的将葡萄一扔,站起身来道:“随便。”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