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春平不是个傻子,和杜霜醉成亲这么久,要是没觉察出她的变化,他也枉在女人堆里打混这么多年了。
他对杜霜醉的感情很是微妙。
按说他风流倜傥、芝兰玉树,在哪儿都是人见人爱的公子哥儿,没道理杜霜醉无缘无故的就不喜欢他。说不喜欢是轻的,就冲她对他下狠手连一点犹豫都不带有的那股劲,就知道她是恨他的。
楼春平不解。凭什么她要恨他?他身边女人多,那又如何,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事,再说那也是杜霜醉自己心甘情愿给他的。如果她连这点风度都没有,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妒妇,不只楼家不容,便是整个京城,整个天下都不能容,他大可以名正言顺的休了她。
楼春平更为不解的是,杜霜醉有意无意的拒绝他近她的身。
开始只当是那傻子纠缠她,可到后来他都怀疑,是不是这女人对那傻子动了心。他不信,以杜霜醉的心智,会瞧不出来楼家人的用意,可她呢?甘之如饴,叫她去许家她就去,叫她去钓那傻子她就去钓。几次三番,楼春平都怀疑她和那傻子是不是真有了首尾。
除了暗恨女人水性杨花,楼春平是不服不愤。那傻子有什么好?就算他有一副好皮相,可他算是个真正的男人么?就因为他比自己命好,托生在富贵人家,所以就比自己招杜霜醉那贱人待见?
偏生楼仕标有严令他不得妄动,不管杜霜醉做什么,他都不能问不能说,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楼仕标说的明白,一旦杜霜醉没了用处,立刻就悄悄送到城北的庄子上去,到时候再替他另聘别娶。
话是这么说,可杜霜醉是个不折不扣的尤物。楼春平看着她,难免动些绮念杂思,谁想这女人竟时时刻刻都异常戒备,楼春平仗着自己是男人力气大,也没能在杜霜醉那儿占着便宜。
这些日子,他故意和如霞她们鬼混,处处冷待杜霜醉,未尝不是要给她下马威的意思。他不信杜霜醉在这府里,没有他的庇护能过的悠游自在。
楼夫人对她的虐待,他也有所耳闻,杜霜醉夜夜派人送夜宵,他也都看在眼里,一边是骄矜得意,一边是不屑轻蔑,不就是个女人么,叫她装模作样,到头来还不是得痛哭流涕,跪在自己脚底下讨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从楼老爷那受到的打击过大,因此杜霜醉平静的道了声“辛苦”后,楼春平心头竟是一暖。他猛抬头看向杜霜醉,却不无失望的从她脸上没找到一点“关心”。
杜霜醉神情从容沉静,那双明澈的眸子里也满是光风霁月,没有一点卑微气势,没有一点有求于他的模样。
无事献殷勤,她说这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楼春平懒散的道:“不辛苦。”辛苦又如何?这个家里就没一个真正理解他,懂得他的人。明媒正娶的妻子和他离心离德,父亲只顾着钻营他的官路,兄弟各有自己的营生,母亲只一味的把他拴在身边,哪里懂得他的苦恼?至于晴雪、如霞几个,除了想从他这得到更多的宠爱、首饰,也就只会卖笑撒娇了。
楼春平一颗心由烫变冷,眼神也黯淡了下来,借着烛光望着娇美的杜霜醉,只觉得心底如冰雪般阴冷。
杜霜醉在他手边坐下,平静的道:“妾身一直想找个机会向三爷道声歉,如锦的事,确实是妾身孟浪了。三爷是男人,在外奔走,为了这个家殚精竭虑,辛苦自不必提,妾身理当打理的后院一片清宁。成亲这么久,妾身私下揣摩,不免替三爷忧心,如今晴珠有了身孕,三爷也是快要当爹的人了,应该早为将来做些打算,不知三爷有何打算?”
楼春平嗤笑一声,他倒没想到杜霜醉还会关心他的将来。他看向杜霜醉,嘲弄的道:“你有什么好主意不成?”
杜霜醉笑笑道:“妾身一介妇人,哪里及得上三爷高见卓识,只不过无事胡思乱想罢了。妾身是想着大哥捐了官身,但凡将来科举有成,未见得不能超越公爹,二哥呢,无心仕途,听说和二嫂的娘家一起合着做些生意,如今也是蒸蒸日上,颇有成就,三爷是家中最小,可到底还有几个没出嫁的妹妹们呢,若能做出一番事业来,也是弟妹们的榜样。”她睁着清亮的眼睛望着楼春平,很诚恳的道:“再说,就是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单只为着妾身自己着想,也愿意三爷出人头地,功成名就。”
说了那么半天,也就最后一句才算是点到了实处。
尽管楼春平不愿意自己听她的话,但也不能不承认,她如此市侩、世俗,正合了他的心意。他从前年纪小,爹娘宠着,只知道吃喝玩乐,从来没想过这个家会怎么样,自己将来会怎么样,只要不缺他吃穿花用,他管天塌不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