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兴致勃勃的与众人、尤其是与木婉清分享自己的奇遇。自己怎么倒霉的听见一对野鸳鸯的私密话,怎么被追赶,怎么失足掉下悬崖,怎么发现崖底玉璧之谜,还有那汪平滑如镜的湖泊,绚烂似锦的茶花,以及没有佐料的烤鱼如何腥臭难吃,崖底的果子多么酸涩等等,事无巨细,一样一样的讲给大家听。他饱读诗书,口才也不差,很会埋包袱、设悬念,讲得精彩纷呈。
木婉清的脸色随着他的讲述变幻,一会儿惊呼,一会儿抚胸吁气,一会儿眉锁清愁,一会儿喜笑颜开。
及至听见段誉傻乎乎的磕了一千个头,木婉清柳眉倒竖,叱道:“不过是玉雕就能叫你失魂落魄,若是真人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扭过头气呼呼的不理他。
段誉伸手去牵木婉清的衣袖,涎着脸道:“好妹子,我是有原则的人,怎么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呢?”
那位神仙姐姐留言要他杀尽逍遥派门人,他如何能做。
“哼!”木婉清甩开段誉的手,从左侧的位置换到右侧,挨着白飞飞坐下。
段誉抓耳挠腮,苦笑不已。
白飞飞暗自纳罕,康毅的哥哥姐姐,瞧着竟不像兄妹,倒像是一对儿闹了别扭的小情人。
真正的小孩康毅完全没发觉有什么不对,笑嘻嘻的对木婉清道:“婉姐姐,你就别生大哥的气了,他在悬崖底下摔断了肋骨都还惦记着要挖一株茶花送给你呢!”
木婉清脸色稍缓,段誉趁机告饶,“好妹妹”叫个不停。
听得马车外的一众人忍俊不禁。
巴天石打趣道:“世子对自己妹子都如此耐心,将来讨了世子妃,还不知多么温柔小意哈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花丛老手段正淳泛起疑虑,这两个孩子仿佛太亲密了些……随即暗骂自己龌蹉,竟然将一对天真无邪的兄妹往歪处想,简直不配做父亲。
不过,心底到底留下痕迹,旅途中,不由自主的留心起段誉和木婉清的互动。
结果发现这对小儿女言行起卧几乎没有避忌,寻常打闹牵手更是频繁。若说日常兄妹间,段正淳却是有阅历的人,天生对男女情爱敏感,越看越觉得不对,在怀疑和唾弃自己之间摇摆不定。
这种隐秘之事谁都不好告诉,段正淳心里冰火两重天,面上却仍然做慈父模样,难受得要命。
心中存着事的不止段正淳,白飞飞不肯待在大理镇南王府,除了不愿意做伺候人的丫头,还因为段誉磕了一千个头得来的布包。
凌波微步、北冥神功。
前世没有听过这两门功夫的名字,但匆忙一瞥也知是极为高明的功法,竟比自己前世所学更为精妙。
如今这具身子连同苦修多年的武艺一起缩水,偏白飞飞见段誉不过数日便学会了凌波微步,比之自己前世不知轻松多少,怎么不会起心思。
心里翻来覆去的筹划,耳边就传来段誉向木婉清献宝的声音。
路上的风景再好看也看腻了,段誉的历险记总也讲了有七八遍,都听腻了。这日段誉为了逗木婉清开心,便趁着休整时演示凌波微步给大家看。
逍遥派名不见经传,但这套凌波微步演练起来却格外吸引人眼球。段誉本就是眉清目秀,身姿俊逸,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左一步,右一步,身形飘逸宛若仙人凌波而行。
褚万里一时兴起,跳出来,口中嚷着:“公子,让属下来见识见识你新学的功夫。”离开王府,众人将“王爷”“世子”“郡主”之类的称呼放下,改称“老爷”“公子”“小姐”。
木婉清大声叫好。
段正淳含笑看着,很快就看出门道。这名为凌波微步的轻功的确是一套神奇的步法,踏着伏羲六十四卦的方位,每一步都是匪夷所思。转眼间褚万里已经出了十七八招,却连段誉的一片衣角也没摸着,而段誉始终目不斜视,口中念着口诀,脚步不疾不徐,自有章法。但其实褚万里武功比之段誉高出许多,只要他闭上眼睛不去看段誉的方位,将任何一套拳法依路数打下去,段誉早就被他迎面打倒了。
段正淳正要出言提醒褚万里,段誉倏的停下脚步,脸色发白,捂着胸口缓缓蹲下。
褚万里收势不计,若不是段誉蹲下,那一拳必然正中段誉面门。饶是如此,那带着足足内力的一拳,竟然隔空将段誉身后的一只大水缸打个稀巴烂,缸里的水哗啦啦的遍地流。
众人都被唬了一跳,七手八脚的将段誉搀扶起来,段正淳以内力为他疏导气血,过了好一会儿段誉才稍稍缓过劲来。
原来凌波微步不仅仅是一门步法,还是一门修炼内力的法门。“凌波微步”每一步踏出,全身行动与内力息息相关,决非单是迈步行走而已。段誉之前零零碎碎的走几步,只觉好处。这会儿连贯的一整套步法使出来,他身无半点内力,血脉没有缓息的余地一气呵成的走将起来,体内经脉错乱,登时瘫软在地。
木婉清双目含泪,紧张的询问段誉哪里不舒服。
段正淳将记载凌波微步的丝帛展开,先是老脸一红,然后挥开儿女侍卫细看研磨,才明白个中因由,告知众人。
他语重心长的对段誉道:“往日为父督促你习武你总是不肯,今日吃到苦头了吧!”
段誉脸色发白,委屈道:“孩儿如何知道学个逃命功夫还有这般麻烦事。”唉……难怪神仙姐姐要将那邪恶的北冥神功与凌波微步放在一块儿,但是段誉怎么能做吸人内力的缺德事呢,至于什么杀尽逍遥派门人更是万万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