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根本不懂得这些,自然也搭不上话,不过她还是想说出心中的看法,“可是光是窝在军营里看地形图,这岂不就有点……”
萧容顿住了。
穆卿见她顾虑,微微点头示意她可以继续。
萧容这才又接着道:“这样有点纸上谈兵之嫌。”
其实萧容知道“纸上谈兵”这四个字对于将帅来说是带着深重的羞辱意味的,也正因为如此她刚刚才会有所顾忌。
可是即便是在得到穆卿允许的情况下,这句话终究还是惹恼了他。
“说本帅纸上谈兵?”他双眼微眯,“你这是在挑衅本帅?”
语落,紧接着的是一声脆响,萧容的心都跟着收紧了。
“奴婢不敢。”萧容急忙起身跪下,低垂下眼看到地上被砸碎的茶盏,连忙又收回目光来,“大帅,奴婢不善言辞,但绝没有那个意思!”
“容儿你莫不是真以为自己是军师了吧?”
萧容低下头,不再开口。
果然,在穆卿眼里,她永远只是一个卑微的奴妾,即使她能有幸沾上南宫容儿的光,也终究不过如此。
穆卿高兴了,可以和她矫情地私语几句;而她一旦惹得穆卿不高兴了,穆卿还是会凶神恶煞地对她恶语相向。
毕竟她只是一个替身,甚至有时连替身都算不上,比如在她扮演得不合穆卿心意的时候。
萧容微抬起头来,穆卿凌人的怒颜对她来说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自从她假扮了他的南宫容儿,他似乎就很少这样对她发火了;而熟悉是自然的,萧容不会忘记穆卿那嗜血的眸子和凌厉的一巴掌。
以前面对发怒的穆卿,萧容大多数都是迎上去和他硬碰硬,带着鱼死网破的决心。而最后的结局便是她遍体鳞伤,而穆卿非但毫发无损,还会立刻准备着下一轮的折辱。
那个时候萧容受的外伤,心中对穆卿也只有恨。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面对着迁怒于她的穆卿,萧容着实没精力再和他叫板,她静静地跪在地上,一语不发。
原来外伤使人奋起反抗,而内伤,却会使人心灰意冷。
萧容这样默不作声,大抵被穆卿误认为是温顺。他愤愤地吼过几句之后,便消了气,也就不再为难萧容。
萧容走出主军帐的时候,尽量让自己面色平静,以掩盖住她内心的酸楚和落寞。
平日里走过孟逍的时候,还会对他冷冷地投以白眼,这时,她却连数落和鄙夷他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次,萧容深切地体会到了,那一声声温柔如水的“容儿”,那一次次挺身而出的相救,都不是为了她。
其实萧容本就深知这样的事实,可即便她已经不断地在提醒自己,暗示自己,但是她的心终究还是倒戈了。
也许是在对上穆卿那一双漆黑如潭的双眸之时,也许是在跌入他那温热的怀抱中之时,又也许是在那夜孤月夜里,当穆卿说出那一句“不会再离开我”之时。
萧容苦笑,这些温情,她可以享用,却不能沉迷。因为她不是南宫容儿,即使穆卿他愿意这样认为。
如若她真把自己当成了南宫容儿,弥足深陷而抽不出身来,到那时候穆卿对她的伤害,就不仅仅是羞辱了。
萧容甚至能想象他那时的神情和语气,就如同刚刚的那一句“容儿你莫不是真以为自己是军师了吧”。到那个时候,他说的应该就是“萧容你莫不是真以为自己是本帅的容儿了吧”。
对于现在的萧容来说,那样的话还不至于很伤人,但若是等到她沉沦在穆卿这一场混乱的骗局中之后,再听到这样的话,那该会是多么刺心?
这场执念与痴怨的骗局中,究竟谁才是清醒的,又是谁在悄然地沉沦?而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呢?以前萧容觉得她比穆卿清醒,将这场乱流的局势看得透透彻彻,而如今,她再不敢这般自大。
回到自己的营帐,萧容终于卸下伪装,将自己蜷缩了起来。
营帐外面人来人往,可里面却是冷清孤独的。
月眉那丫头说了也等于白说,依然会趁着她前去主军帐的时候偷跑去讲书。萧容并不是不知道,却也不愿再多言。
因为如今,她已是自顾不暇。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