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掌柜的脸色由白转红,再到青,最后到如炭般漆黑,那瞪视着佟雅萱的眼神更是犹如一把把淬了剧毒的锋利刀子,闪烁着令人骇闻的绿芒。只不过,佟雅萱不闪不避,依然笑盈盈地瞧着钱掌柜,那双仿若看透了一切的清澈的凤眼,微挑时带出来的一丝丝森严和冷厉,以及佟雅萱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独属于久居上位者才会具备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都令钱掌柜心里为之一秉,脑子里刚才出现过,又被他摒弃到一旁去的诡异念头再一次变得清晰起来。
不待钱掌柜反应过来,佟雅萱又吩咐道:“来人,将如意成衣店这三年的账薄找出来!”
“是。”几个早就候在一旁的护卫应了声,迅速分散开来。
不……此刻,钱掌柜终于知晓自从见到佟雅萱时,他心里浮现的不安因何而来的。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因为佟雅萱这般冷酷吩咐而生出来的惊惶和恐惧,强撑道:“静雅郡主,你没权利这么做!”
说出这句话后,钱掌柜莫名地觉得佟雅萱身上的威严气息少了几许,于是,趁此难得机会,他继续补充道:“静雅郡主,钱某一家人世代打理如意成衣店,一向忠心耿耿,从无二心。钱某敢对天发誓,这偌大的盛京就从没有哪家家仆像钱某一家人这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明明打理着一家经营了几百年的老字号成衣店,可自己一家人却依然居住在最偏僻的小院里。”
“如今,你不尊敬钱某一家人付出的辛劳也就罢了,可你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行此欺善霸恶之事!你这样的行为,如何对得起当年陛下赐封你为静雅郡主的一片苦心,如何对得起将你当成掌中宝的长公主一腔厚爱,又如何对得起如钱某这些为长公主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家仆!”
哟,发现事不可为就开始倚老卖老了?!
佟雅萱嘴角微勾,道:“这么说,钱掌柜,你还是认为自己是长公主府里的家仆?”
未料到一时情急之下说漏嘴的钱掌柜暗恨从他懂事起就将这些为仆应该忠心等话语灌输给他的父辈,但脸上却一幅义愤填膺之色:“静雅郡主,请你不要追究这些字眼,钱某虽已是自由身,但也可以为那些一辈子忠心耿耿的家仆报一声不平!”
可惜,下一刻,钱掌柜就脸色剧变了,只因那几个护卫竟然将他妥善收藏起来的做了假的账薄全部翻了出来,并且刻意摆在了他的面前!
钱掌柜的目光四处游移了下,心里默默地估量着自己将这些帐薄销毁的可能性,末了,他长叹一口气,满脸灰败,眼眸里也流露出惊惧和恐怖——往常,佟雅萱虽也会带护卫出行,但以他的眼力,自是能发现那些护卫都是一些花架子,根本就不是什么武功高手,但,今日却截然不同!
瞥了眼将他每一个可以偷溜的角度全部截住的护卫,钱掌柜默默地垂下了头,一声不吭,但却依然不打算就此服输。
佟雅萱收回停留在钱掌柜身上的目光,嘴角微勾,被睫毛遮挡住的眼眸里满是狡黠:“问雁、妙春、秋灵、念烟,算账。”
“是。”
四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大丫环上前几步,微微弯腰,行了一礼后,其中唤做问雁和妙春的两个粉衣丫环各自走到一摞账薄面前,接过旁边小丫环递上来的算盘,当着众人的面就飞快地拨动起来,而另外两个被唤做秋灵和念烟的蓝衣丫环则快速地翻看起账薄来,嘴里飞快地报出一串串令人听了就咋舌不已的庞大数字。
房内的人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至于孙昱哲?那人早在佟雅萱吩咐护卫们将如意成衣店铺里的账薄翻找出来的时候,就被文嬷嬷一脸恭敬地请出去了,并且关上了大门,将店铺里的所有小伙计和账房全部单独留了下来。
钱掌柜的脸色变幻不停,心里也犹豫着是该坦承错误还是该继续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跪在那儿,只因到了此刻,他的心里依然存在着一线微妙的希望。
一些聪明的伙计探察出风向不对,跪在那儿说出一些看似没有任何关联,但细细一琢磨却令人深思的话语,也就让人觉得时间不那么难熬,因此,佟雅萱只觉得自己还没有探察出多少内幕,以问雁为首的四个算账的丫环就结束了手里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