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双眼,她的如水的双眸依然平静淡漠,仿佛未曾沾染一丝尘埃,仿佛她过去和未来的岁月,都可以一片空白。
耶律德光的身影,隐藏在假山的暗影里,清冷明亮的月光下,她光洁的额头,微蹙的双眉,平静无波的眼眸和紧紧抿着的双唇,像一个美轮美奂的梦境,勾勒出他心底最柔软最纠结的情感,也煎熬着他体内最原始最冲动的欲望。
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做。
这是一场博弈,有太多让人不安和危险的游戏规则,他和她正在用各自的信念和策略,想达到各自要达到的目的。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笑,对月光下的乌若岩,也对自己。
中原已经换了皇朝,渤海国那边,大瞻铎酝酿的变故还没有发生,却早已有人按捺不住,先他一步造起反来,让那个本来心存一些野心的王爷,反倒成了平息这场动乱的功臣。
乱!这天下真的很乱!
很好!一切都很好!越乱越好。
他的军队此刻正在休养生息,只是偶尔有将士,在边境上给中原和渤海制造一点儿零星的动荡。
不急,一切都不急。
包括,眼前的乌若岩。
是面前这个自作聪明的小女人,让他知道了,征服一个女人和征服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样,需要的不仅仅是战场上厮杀的欲望,还要有足够的耐心。
目送着乌若岩回到房间,耶律德光的目光,忽然变得冰冷,他不知道他的耐心还能坚持多久,就像,他不知道她还要给自己多久的机会。
多久了?五天?十天?半个月?还是,一个月?他真的记不清那个日子了,因为那以后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煎熬。
他忽然发现他由衷地从心底佩服的人真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从睁开眼睛开始,不,也许,是从没有睁开眼睛开始,就想要欺骗他的女人。
她不是从来都记不住路,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么?可是,那条路,她却走得异常清醒,丝毫也没有迷路的迹象。
如果不是手下的人向他汇报,她悄悄溜出元帅府,向城南去了,让正在营帐区看作战图的他心里蓦然一惊,他还不知道,原来有些路,已经深深印在她的脑海,绝对不会走失。
本来,是以为她在府里呆着憋闷了,想去南城逛逛,知道她即使没有失去记忆的时候,也是个路痴,他跟着她,是想在她找不到回府的路时,忽然出现,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当他看到她一出城门,就施展轻功,向那片他救她回来的树林飞身而去时,他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天来所做的一切,被她看在眼里,会是多么的可笑。建秋千,送笔墨纸砚,派人打理院子里的花草,只要有机会就呆在她的房间里,看她那双安静的眼睛里哪怕闪过一丝微笑的时候,就在她面前毫不掩饰的喜悦……这一切的一切,在他亲眼看到她站在那片树林,那座坟前,眼中闪过一丝凛然和坚定的光芒的一刻,都变成了每天在他心里诅咒的魔。
好!很好!真是太好了!他曾经以为自己会掌控一切,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他从未曾想过,她给他带来的乐趣,原来,会这么多!!
(谢谢赤碎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