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时,林芷珊顿了顿,偏了偏头,吩咐道:“田嬷嬷,你来讲讲,李嬷嬷究竟犯了什么错。”
“是。”田嬷嬷恭敬地应了声,接着一脸肃穆之色地瞧着李嬷嬷,但,那双眼眸里流露出来的浓浓的愤怒,却是将她的情绪出卖了个一干二净。
田嬷嬷从衣袖里取出一个薄本,丢到李嬷嬷面前,冷声道:“这上面记载了这二十多年来,经由你之手被送到当铺当掉的贵重之物,以及你从中赚取到的银两。”
恰好一阵风吹过,将薄本翻开几页,于是,下一刻,看清楚上面字样的李嬷嬷,脸上的血色尽褪,眼眸里的惊惧之意再也无法掩藏。
田嬷嬷继续道:“府规规定了奴才绝不可做的一应条例,李嬷嬷,如今,你就违反了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欺侮主子。按照府里的规定,需要将你这二十多年贪污的银两收缴回来,然后再将你们一家人发卖到偏远的地方。”
“不……”李嬷嬷用力地摇着头,满脸的惊惶,身子更是剧烈地颤抖着。
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她猛地抬起头,拿一种仇恨的目光怒视林芷珊,扯着嗓子喊叫道:“大小姐,我是老夫人派到家庙的管事者,你没有权利处置我!”
“是吗?”林芷珊挑了挑眉,手里的长鞭再次抽向李嬷嬷,冷声道:“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看不清自己身份,总以为能利用各种法子一步登天的人。”
这番指桑骂槐的话语,只令被众多下人拽紧了胳膊,正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暗咒林芷珊的林依云,身子立刻就僵住了,然后,那脖颈也犹如僵尸般挺直,满眼羞愤地看着林芷珊。
可惜,林芷珊根本就没有当林依云的仇视目光当回事,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施舍一个给林依云,只是径直吩咐道:“将李嬷嬷绑了,带回府,由祖母处置!”
“是。”田嬷嬷应了声,唤来几个粗使丫环婆子,不顾李嬷嬷的挣扎,将李嬷嬷牢牢地绑缚住。
李嬷嬷嘴唇动了动,正准备出声咒骂林芷珊时,下一刻,她的眼前就掠过一道阴影,紧接着,她的嘴里还被塞进了一团不知从何处拿来的脏兮兮的布,那扑鼻而来的腥臭气,只令她再也忍不住地晕了过去。
瞥了眼再也不敢打滚的一众下人,林芷珊眉头微蹙,问道:“周嬷嬷可在?”
周嬷嬷,正是职位比李嬷嬷稍低的一位嬷嬷,不过,因为李嬷嬷是得了林老夫人的青睬而被分配来看管家庙,故,平日里,这些下人也都多尊崇李嬷嬷多过于周嬷嬷。
此刻,听得林芷珊传唤,竭力将自己伪装成壁柱的周嬷嬷暗自叹了口气,然后从一众下人身后走了出来,低声应道:“老奴在。”
“你就是周嬷嬷?”
“老奴正是周嬷嬷。”
周嬷嬷约摸五十出头,若在其它府里,早就得了主子的厚赐而衣锦归乡了。可,定国公府和其它的府邸不一样,再兼之林老夫人极为漠视此事,故,哪怕周嬷嬷在定国公府做了四十多年的下人,一向忠心耿耿,却依然没有得到来自于主子们的赏识。
这样的人,若非极有心机,也不能在家庙混得这般好……
目光在周嬷嬷那红润的面容上停留了几分,又仿若漫不经心地略过周嬷嬷戴在头上的明晃晃的金簪,林芷珊心里轻哂:果然,随着环境的变化,人心也就变得更加难测起来。与其说周嬷嬷是忠仆,不如说周嬷嬷是一根墙头草,胆小怕事,所以才做不出出卖主子的事情,却也不会在看见李嬷嬷等一众下人欺负被送来家庙的众多主子时出口劝说,甚至指责几句。
将立在四周,不知何时被送来家庙修行的十八位贵女脸上的神色收在眼里,林芷珊暗自叹了口气。
家庙的清修生活,以及由李嬷嬷带领的一众嚣张跋扈,肆意欺凌主子的下人,早将她们身体里独属于贵女才有的骄傲和自豪的情绪抹杀干净。就如此刻,这些人发现她的目光,不仅没有上前几步,借着她惩罚家庙一众下人的机会,将这些欺凌主子的下人赶走,反而还缩了缩肩膀,身子往后连退,一颗头更是恨不能垂到胸口,满身的不甘愿的气息浓浓地散发出来,只令林芷珊那本就微蹙的眉头紧锁,难得地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瞪了众人一眼,然后闷闷地收回眼神,看向依然恭敬地立在那儿的周嬷嬷时,眼眸里也难得地流露出一抹懊恼。
“罢了,你等需谨记自己的身份,我可不愿意见着第二个李嬷嬷!”
丢下这句话后,林芷珊就径直带着人离开了。
紧随其后的,是一直将整件事情看在眼里,各自心里浮现出种种思索的林芷娴等一众主子和下人。
至于那些被送来家庙清修的十八位贵女们,则拿一种遗憾、叹息、懊恼、悲伤和绝望的神色瞧着离开的众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