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黯跟窦太后交情颇为过得去,甚至比窦婴这位亲侄还受她的赏识。刘彻此时冲他出这么样的重话,我可真替他捏把汗。我扯扯他的袖子,暗示他消消火。他转头看了看我,微哼了一声。
下方汲黯丝毫也不见慌乱,笏板一举,也是冷声道:“皇上可看仔细了,老臣自先帝手下当差以来,为官二十余年所作所为问心无愧,也从未居功自傲过。皇上今日拿老臣与那等奸佞人相比,莫不是有心侮辱老臣?”
“你!”
刘彻到底年轻气盛,猛听这话立时气结。我掩口咳嗽着道:“汲黯大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话可是你刚才才过的话。皇上既为父,大人既为子,做儿子的怎可如此冲撞父亲?这才过了多久大人就将之撂到了脑后,莫非大人只是做做表面功夫不成。”
四十余岁的汲黯老脸一时有些怔忡,但我优雅地放了袖子,继续道:“韩嫣是为皇上的近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可谓是皇上的子民。大人怎么可以因为吃兄弟的醋而置父亲交待的要事不顾,而在此忸捏作态?太皇太后时常跟本宫大人如何耿直忠诚,这事要被她老人家知道,倒不知是谁理亏在先?”
汲黯微张嘴巴哑口无言,刘彻紧抿着嘴盯着他看。高斯跟刘春在旁边喷水,晓雪偷偷示意我看向殿门,我抬眼一望,却见韩嫣扶着门框正站在那里发呆,于是冲他灿烂地咧了咧嘴。
“娘娘明鉴,老臣可非那等眼热之辈。但是今日冲撞圣上之事,的确是老臣之过。”汲黯缓了语气,但神色仍是倨傲。他侧过身子面向刘彻,深施一揖拜道:“愿皇上恕臣之罪。”
刘彻冷哼道:“既然娘娘也开口评了公道,那就算了吧。”
等汲黯直了身,我转头又问他们:“游各公卿诸侯之事你们怎么不去堂邑侯府找太主?公爵诸侯们都是太皇太后的族人和她的子孙,有太主出马岂不有利得多?”
刘彻欲言又止。汲黯冷哼道:“娘娘哪里知道,此番反对钱币推行之事,正是太主首当其冲不答应。否则的话各方诸侯又怎会联名抵抗?”
我哑然无语。忽然悟起那天母亲来永昌殿时教训我不务正业时的那番话,原来竟是有因在内,但是她竟然半分消息都没有透露给我听。而此时我难免又回想起那日的不愉快,至今一连三天我也未曾见过她,因而一时郁闷。
汲黯与刘彻再禀了几句,之后告了辞。在门口经过韩嫣身边时,那气势又高昂起来。
我招了韩嫣进殿,“汲黯就是太狂妄,你别听他胡。”
他眼中神色有些微不安,但是在听我完之后却很和气地冲我了头。我有些受宠若惊,更连方才的郁闷也一时扫除。刘彻看了他两眼并没什么,倒是我怕他心里不好受,又再了许多宽慰他的话。
内侍们前来传膳,我们便暂且把此事按下,按计划去了桂清阁。韩嫣办事很是妥当,不但请了琴师奏琴,还有窈窕的舞姬献舞,席上各色菜肴竟然也都是我所钟爱。
起这吃我必又要得意一番。汉朝吃食尚无讲究,即便称为钟鼎玉食的御膳,也并不是那么色香味俱全。但万幸的是我对于膳食一道略有心得,从前我家所在的区附近就是商业街,周边大餐馆应有尽有,在那里从混到大无论蒸煮烤炸的尝过不少,加之自己也被老妈子逼着常入厨房,因此过来这边后很是为身边人改善了一下饮食观念。
入席之后,刘彻颇有些沉默寡言,连他平日喜欢的酒糟鸭舌也吃得三心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