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昆仑和茅山诸人自然不会在这等关头为了大日宫而得罪五行宗,是以都沉默不语。
云琅目光也扫向灵光,看他无所举动,心头自然有些失意,微微一叹,转过头去。
灵光本来心头也是犹豫,适才与云琅四目相对,见得她目中失意,当下热血上头,朗声道:“大日宫道友所言不假,当日我便在一旁,见那黑水峰被一头火怪收了去!”
云琅听得此言,猛然回头,目光隐约有泪花闪动,心头喃喃自语:他终究还是在意我的。
“你是何人?”金昊道人沉声问道:“为何护这妖孽?”
“我乃大衍宗灵光!”灵光踏步上前,扬声道:“我正道中人,生于天地间,求得便是心安理得,此事乃我亲眼所见,自然不能说谎,若是不然,与邪魔歪道有甚区别?”
在场诸人俱都有些意外,诧异得看着走上前去的灵光道人,目光古怪,有惊诧,有羞愧,有淡漠,还有森冷。
“大衍宗灵光?倒是年轻辈的俊杰人物!”金昊道人嘿嘿一笑:“听闻你是那妖孽天启的兄长,是也不是?”
灵光道人面色一沉,知晓这金昊道人要以此做文章,却也无法,只得点头:“不错!”
“果然是兄弟,一个是妖孽,另一个——”金昊道人听口不语,却冷哼一声,厉喝道:“你到底为何袒护这妖女?如实道来!”
便这时,自灵光道人适才走出的位置上又走出一人,大声说道:“这灵光道人与那妖女有奸情,当日我与师兄在南荒古洞察觉他二人眉目传情,便心生反感,不想被这灵光道人察觉了,竟然乘了古洞剧变之机,置我师弟于死地!”
说话这人是东昆仑的清华道人,他早先于古洞之中以师弟清明为自己挡了元火灾劫,心头一直不安,羞愧之下,竟然对那一无所伤的灵光道人生出了怨愤,认为那番灾祸全是因为灵光见死不救,这五年来积怨缠心,越发难忍。所以此刻才跳出来说这般言语,一来是泄愤,二来却是为了将清明之死的责任推到灵光身上,省得日后被人发觉当初之事。
紫气道人本来就被灵光道人说得心头羞愧,此刻见门下清华道人出面诋毁灵光,连忙厉声喝道:“清华,你胡说什么!”
“本就如此,我哪有胡说?诸位前辈都是明眼人,自然看得出这对狗男女之间关系不同寻常!”话已出口,清华道人定然是不能松口,否则岂不是反将自己陷于不仁不义?
众人都是眼光如电,听了清华道人之言,细细一看,倒都察觉出几分不对,这两人眉目之间,的确含了淡淡情意,虽淡然,却的确是有的。
“果然是郎才女貌!”金昊道人嘿嘿一笑:“待我擒了你这小辈,再去大衍山门问天衍掌教个清楚!”
说话间,合身就向灵光道人扑了去。
“莫伤我孩儿!”
一面寒气森森的蛛网向那扑上来的金昊道人兜头罩去,将那金昊道人挡得一挡,等他以剑气破开蛛网凝成的寒光罩,便见眼前多了一妇人,却是适才从玉台下方飞身而上的妇人,正是乔装混进丹霞山境的朱云灵。
一直沉默不语的丹霞蔡真人双目猛然闪过一道光化,心头暗道:那大衍宗晚辈所言不假,妖孽生母果然来了!
蔡经心头动念,面上不动色,却运转道体元胎,调剂元神,细细感应周遭。
朱云灵这一现身,丹霞山云爽玉台上下,便是一阵哗然。
大衍宗自五年前闭山之后,便全无消息。三年前门下天启被天下道佛两门合缉,大衍宗也只是宣告天下,将那妖孽天启道人逐出门墙罢了,并无什么动作。
天下间有心人甚多,几年来一直窥伺在旁,然无论怎得探查,都查不到大衍宗内的半点情况,恍若那昔日的道门领袖忽然便消失了一般。此时此刻,在此情境之下,忽然得见大衍宗坤殿殿主的夫人,且又是那妖孽天启的母亲,谁又能不惊?
“原来是大衍宗云灵道友!”金昊道人一声冷笑:“鬼鬼祟祟,贫道还以为是何方鼠辈!”
“你这谋害故友之屑小鼠辈,我又岂会与你计较!”朱云灵听得面上一变,接而道:“我儿即便是为魔道中人作证,却也堂堂正正,你这屑小鼠辈也敢拿他?”
“含血喷人!”金昊道人被朱云灵揭出旧事,旋即暴跳:“想来你也听得清楚,你儿与魔教妖女有染,更是袒护妖女,我正要擒了他去苍莽群山问问贵门掌教!”
朱云灵仗剑厉喝:“你也是修行中人,当知抬头三尺有神灵!”
她虽是女子,然胸含正气,此话说出口,竟然骇得那金昊道人周身发凉,却也激发了那道人的凶心。
“任你巧舌如簧,今日也得擒了他二人去问个明白!”金昊道人面色一变,喷出金剑,手上打出一道掌心雷,一取云琅,一挡朱云灵,他修行虽比朱云灵强了许多,此时以一博三,却也不便。
冷英道人恨透了那让自家孩儿出丑的云琅,此时见得金昊道人开斗,也便跃入场中,喷出一口飞剑相帮金昊道人,招招都向着云琅的要穴打去,哪里是擒人,分明就是想要云琅的性命。
几人打斗几番,朱云灵已然力有不支,一面以飞剑缠着金昊道人,另一面却是分出心神变幻手上幻冰罩,抵挡着冷英道人刺向云琅的飞剑之击。
大雪山缥缈宫几人面色如褚,场上那被五行宗欺侮的三人都算出自他大雪山一脉,且缥缈宫与大衍宗又向来交好,怎能容人如此诋毁大衍?
冷英道人一出手,云空道人就变了脸色,捏了剑决,想要下场相助,却被玉德道人挡了住。
“莫急,老祖未曾到,你我需多加小心,不可招惹事端!”玉德道人皱着眉头,又加了一句:“我自有分寸,万万不会容人伤了他三人便是!”
云空道人无法,便只能恨恨得停了下来,眼睁睁得看着那三人左支右拙,牙齿咬得脆响。
“好不要脸!”啖魂道人面色一变,冷笑几声,手上聚魂幡一振,便要下场帮忙,他魔门向来是欺侮别人,何曾被他人如此欺侮过?
便在这时,异变忽起。
“休得伤人!”如雷爆喝炸响,这丹霞妙境内云爽玉台周遭,便恍若忽而卷过一阵暴风雪,寒气嗖嗖的,阴阴沉沉。
金昊道人和冷英道人被忽如其来的暴风雪一迷,都看不清周遭景象,停下了手上动作剑决,金昊道人虽看不见,却晓得来了何人,面色大变,心神慌张。
暴风雪一卷,便收了去,刹那间,流云散尽,风雪尽都消无,又是艳阳高照。
风雪之后,众人只见得一道人挡在朱云灵那三人身前,那道人白衣白发,一双长眉可及嘴角,此刻长眉抖动,显是气急。
玉德道人一直闪烁着五彩光华的右手悄然放下,心头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拜见,口称师尊,这来人正是大雪山的白眉道人!
白眉老祖未曾理睬玉德几人,只是把双眼看向了五行宗几人,从金昊道人面上挪至刁莫身上,沉声道:“刁仙长,你是前辈高人不假,却也不能屡次三番得如此欺侮同道!”
“今日天下同道多聚于此,你若不讲金昊道人之事说个明白,贫道怎能与你五行宗甘休?”白眉老祖厉喝,长眉四舞,忍耐了数年之气,一刹那就如火山爆发般喷发而出,周遭气势为他情绪所激,渐渐滋生寒气,显出淡淡的幽蓝色。
刁莫眯了双眼,低声道:“哦?白眉,你师都礼让与我,你竟胆敢如此于我讲话?”
长眉惨然一笑,却未曾理会刁莫道人,回身看了三人一眼,盯住云琅忽然道:“看老祖今日为你父女报此仇怨!”
接而长眉转身,一手捏了印决,一手在天灵虚引,周遭幽蓝之色更盛,他那天灵宝窍之上渐渐浮现出一颗硕大森亮的珠子,发出幽蓝色的光,正是玄光精元珠。
“白眉,莫非你还要与我动手不成?你虽入了灵慧,却怎是我敌手,莫要自取其辱!”刁莫变了脸色,漠然道。
“这金昊道人为着贪图法门宝物,杀我徒孙,你却一味护短,莫非你有了地仙修行,这天下间便没了公理?”白眉面貌早被雪光遮挡,只传出那愤慨之极的声音:“今日便是死,我也要讨个公道!”
话刚至此,白眉道人便向刁莫冲了上去,恍若一道旋风席卷了连天冰雪,呼啸而去。刁莫冷笑一声,抬手便是一道五行乙木神雷打出。
那暴风雪中幽蓝光华猛然大炽,依稀却见得一个通体幽蓝的道体元胎自白眉道人天灵宝窍飞出,手持了玄光精元珠,带动一条借助雪山地脉炼制而成的晶流向着刁莫狠狠砸去,却是白眉使了元神出窍的法门,全力出手一击。
刁莫未曾想到白眉一上手便是元神出窍这等拼命法门,乙木神雷轰然炸响,暴风雪虽顷刻止了住,却依旧见那道体元胎持了玄光精元珠而来。
“不知死活!”刁莫面上变了脸色,一抬手,剑光便出,向那吃了玄光精元珠的道体元胎刺了上去。
白眉虽然施展元神出窍的法门,玄光精元珠威力大增,然而却又怎能是刁莫的敌手?
刁莫那辛金剑气采了西方庚辛金华,破人道体,伤人元神,厉害无比。辛金飞剑一经刺出,便射出道道金光刺向白眉道人的道体元胎。
白眉竟然不与防备,却是加力催动了玄光精元珠,向刁莫扑了上去,一条深蓝色的晶流幽幽然,在白眉道体元胎左右缠绕,消减着丝丝金色剑气。
便这当儿,白眉道人的本体忽然动了,却是扑向了呆立一旁的金昊道人,原来白眉出手攻击刁莫,为得却是这金昊道人。
刁莫怎能如白眉所愿?辛金剑气瞬间大盛,以飞剑开路,便要逼迫开白眉道体元胎,去救那金昊道人。
只是那道体元胎却未躲避,而是身子一扑,合了玄光精云珠与那飞剑硬生生得撞了上。融了道体元胎,玄光精元珠威力何止大了一倍,刹那间就生出一条三丈许长,米许宽的森然白练,内里泛着点点幽蓝,那晶流白练乃是白眉采集的雪山寒脉凝结,此刻一下爆发出来,自然厉害非常。
白眉道人此举显然超出刁莫的猜测,拼命一搏加上玄光精元珠,此击只是较地仙一击稍弱,岂能大意视之?
刁莫一时大意,御使的飞剑竟然被森然晶流困在其中,载浮载沉,逃脱不得。
他心头大怒,左手捏印,猛地一声低喝,额头天灵之上道体元胎光影一闪,却是也运转了道体元胎,轰然一声大响,白眉道人的道体元胎已然被那飞剑之威刺得倒跌而回,婴儿般的虚影身子上多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洞口,前后穿透,渗出点点锐利金光,将道体元胎之上的伤口腐蚀扩大,玄光精元珠也跌落在地,然而,这道体元胎的拼命一搏,却是挡住了刁莫道人一刹那,这一刹那之间,白眉道人的本体也将那金昊道人抓在手上,回到了朱云灵三人之前。
“云琅孩儿,今日看老祖为你父女报此仇怨!”白眉道人大喝一声,七窍流血,却是因为道体元胎受了重创,然而他却丝毫不理会,只将金昊道人抓在左手,右手狠狠一拍,就将那金昊道人拍成了一团冰块,接而又补上一掌,金昊道人连人带元神都未能逃脱,终究落了个身亡的下场。
白眉老祖将那金昊道人一掌拍死,自己七窍之内已经是鲜血喷飞,道体元胎窜入天灵宝窍,面色瞬间便苍老了数十年,满面死气。
玉德道人与朱云灵诸人都被这眨眼之间的变故惊呆了,此时看得老祖如此模样,都是上前拜倒在白眉身旁哭泣不已,晓得老祖没有多少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