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之停下脚步,稳了稳心神,把袍子递了过去。因为这件袍子对少年郎有特殊的意义,所以沈旭之特意把这件袍子浆洗的很干净。
兰明珠没有接,只是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沈旭之。没有一点点的温柔与暧昧,只有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仇恨,还有就是一些沈旭之也看不清楚的味道。
目光再犀利,也杀不死人。对于死亡的威胁,少年郎多年刀尖上打滚的经历看来最是风轻云淡。
直接把袍子抛了过去,冷冷的道:“披上。别再生病给我添麻烦。早一日送你回去,早一日不用见到你。对大家都好。”冰冷的话语像是一把把刀子,剜进兰明珠的心。深入骨髓的骄傲自尊给这一把把刀子剜的钻心的疼痛,直到破裂,变成一片一片,无法再次拼凑起来。
兰明珠抓住那粗布袍子便要撕碎,正在这时,却听见那少年像地狱中走出的恶魔般的声音又说道:“那是我最后一件完整的衣服,你猜猜你要是把他撕掉,我会不会生气?”
黑暗中少年郎的声音带着几分萧瑟,秋日里的微风般虽然不经意却入骨的寒。
“睡吧,你们这些富家子,锦衣玉食惯了,多一件衣物便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你要是再风寒入体,我可没有把握在把你治好。就算是能好,沉疴缠于肺腑之间,对你以后的修行也是不利。”
沈旭之好话好说,但在兰明珠听来,少年郎的言语像是另外一种藤条,毫无怜悯的抽在兰明珠灵魂的深处。比藤条抽在身上还要疼上几分。
兰明珠的手被定在半空中,指甲紧紧抠在掌心,一丝丝的疼痛从已经麻木的掌心传了过来。这时,兰明珠真的希望天塌地陷,把自己和这个恶魔一起埋葬起来。
“睡吧。”沈旭之躺到地上那张荒兽皮上,胡乱的紧了紧长衫,把羊皮袍子揣到怀里吹熄了灯。漆黑的屋里,没有星光,没有月光,有的只是无边的黑暗。沈旭之长叹一声,如受伤的野兽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兰明珠依偎在床上,听到这声长叹,想着沈旭之刚刚说过的话,想着那夜的温存,想着藤条一下下抽在自己身上。想到那根枯黄的藤条,忽然觉得身上麻酥酥的,真像是有一根藤条不知在何方而来,抽到自己身上。不是疼,而是一股子让人意犹未尽的酥麻。黑暗中,兰明珠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脸上腾起一团绯红,热的有点发烫。我,我怎们能这样……
粗布长袍披在身上,仿佛是错觉,又仿佛真的存在,长袍上还带着少年郎点点温暖的气息。长袍披在背上,像是那夜,少年紧紧抱住自己,温暖而又有些不真实。那只不老实的手在自己肌肤上划过,粗糙的像是石子,要把自己吹弹可破的肌肤划伤。直到最后,那只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前……忽然,兰明珠感觉到身上已经痊愈,连一点点疤痕都没有留下的伤处传来一阵阵疼痛,冲淡了全身的酥麻。种种感觉交织在一起,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愤恨,时而爱怜。身边都是那恶魔充满阳刚的男性味道,有些温暖又说不出来的厌烦。种种奇怪的感觉和白天的惊吓,饥饿寒冷变成了兰明珠一夜的主题。
就这样,兰明珠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当被沈旭之叫醒的时候,天色大亮。沈旭之已经开始收拾行囊。羊皮袍子没有一刻老实,在屋子里东张西望,对什么都好奇,看见什么都上去闻半天,看看到底能不能吃。
石滩一早便来到石屋前,准备随时听从沈旭之的吩咐。有壮硕如男子的妇人送来两碗不知道什么草和荒兽肉熬成的粥。沈旭之和羊皮袍子分食了一碗,在沈旭之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兰明珠也强咽下一碗粥。收拾完行囊,石中也带着全村的数百村民给沈旭之送行。
石中把石滩叫到一边,反复叮嘱着什么。携着沈旭之的手,一直送到没有路的地方,才依依而别。按照昊叔的说法,这里距离九隆山脉北面出口大约还有半个月的路程。村落里每年都要有两次派人走出九隆山脉去购买一些生活必用品,比如说盐巴之类的物件。所以,从村子到外面的路很熟悉。一条没有荒兽的路,对沈旭之的吸引力绝对要比那夜的温存、暧昧要大得多。
上了路,三人无话。只是默默的赶路。晚上,精力充沛的石滩守夜,沈旭之全神贯注的积攒念力,淬炼天地元气。虽然每三块翡翠都要被昊叔取走两块,但在走出九隆山脉的时候,沈旭之已经把毒力和毒力增幅加满。
当看见寒云川和幻象森林之间那一望无际的寒云平原的时候,沈旭之忽然感到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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