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天神,神君她还在闭关,依旧不见客!”天神的大殿之内,一名神侍正从司徒的殿内回来,三个月以来,每隔十日,青华都会派人去探听司徒的近况。从那日他替她治疗阴寒之伤之后,她便在自己的殿外设下结界,开始了闭关修行。
她不仅不愿意见他们任何人,更是努力想着提升自己的修为。以她的心性,是不会这么快放弃救木君禾的。就算寻遍三界,她也会用尽一切找到就醒木君禾的方法。只有当她真正对救醒木君禾之事绝望之时,她才会真正去恨自己。而他,有无数的岁月和时光,面对她的仇恨。他曾经多么希望她能够做到释怀和放下,他情愿她筋疲力尽,若是无法用时间让她放下淡忘,那他便要她用这些拿来恨他。时间,给了他等待的机会,而在等待里会发生无限的可能。
他爱她,可是要比她爱木君禾还要来的早,来的久。
“知道了,派人继续守在殿外。一有动静,或是她出关了,便回来禀报。若无十日之后你也不便再来了,让司夜直接守在殿外。你下去吧”
“是!”等青华说完,那神侍便走出了大殿。
“既然都来了,又何必躲躲闪闪。”随着青华的声音,殿内忽然隐现出一道身影,正是抱着酒坛子的司夜。
“要拜见你也实在太麻烦了些,要等你那一排排的守卫层层上报,才能到你的大殿之内。我这也是没法子,才使了捷径。话说,她不就闭关一次,你还要我亲自守到她的结界外头?要我说。你不放心,自己冲破了她的结界进去瞧瞧她不就行了?”他抱着那酒坛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随处找了殿内的一根大柱,就倚靠着坐下。
那日最终他还是只向泽夕说了一些关于青华对她的感情,便如青华所言,青华他有着自己的打算。到最终自己还是把原本想要开口的话吞回了肚子。也不知。是不是和青华一样,犯了心软的病。
“她若真的在修炼,破了她的结界。必会扰了她的心神。”他尚未说完,便被司夜开口阻断,“打住,打住。我知道,万一扰了她的心神。弄不好,便是伤了她那柔弱的身子骨,要不就是害她不小心走火入魔。我明白我明白,我看你是担心过度。我那日离开之前,觉得吧,她脑袋还挺清楚。也很清醒,不像是会自己干傻事的模样啊。”说到这儿。司夜的声音忽然小了起来,一个人轻声呢喃着,“再说了,我看她一点也不像你预料的那样,伤心欲绝嘛。”
“你说什么?”青华皱着眉目问道。
“啊,没什么,我说她没事,我瞧着挺好的。”
“那是她还不知道,木君禾不会醒的真正原因。她还是以为,他是有机会可以醒来的。她不绝望,自然是要振作了去寻找自己的希望。你若是还能看出一丝来,也好过现在看着她觉得没事。”
司夜喝了一口闷酒,“我不是你,不如你们之间那般了解对方的心思,我的心思不如你们那般流转,自然是不懂,也看不出什么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之所以看着她没事,或许是因为她对我们两个有了防备之心。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无论是我们谁,都是难以揣测出夕儿真正的心思。她的孩子心性,本就多变,有时候还真是让人始料不及。”说到这儿,他嘴角流露出的那份无奈分明透露着一丝丝的宠溺。
“还不是从小给你惯的!”司夜抱怨着开口。
那时他曾经以为,她这一生都会以一个孩童之身永远走下去。既然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他便希望他可以保持一颗赤子之心,永远单纯快乐的走下去,让她的时间永远停留在无忧的那一刻。
“从她对一个男人有了情爱之心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不再是一个孩子了。在情魄归来的那一刻,我对她的感情,就已经无法继续以爱的名义摆正了。我有了自己的私心。我对她,有了一份渴望。或许,这才是完整的情和爱。“
这是青华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开口诉说他对泽夕的感情。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而此刻的神君殿内,小鱼正叹息得望着在屋内打坐的“姑姑“。
姑姑可真是大胆啊,就在天神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所谓的结界根本就是姑姑糊弄众神的幌子,不过是一道障眼法而已。她好似料定了天神必定对她“多加看管”一样,整个神界一定是无人敢硬闯她的结界。她给自己搞了一个假分身坐镇在自己屋内,假装在闭关。可本尊,早就跑的没影了。也不知道姑姑是不是真的在躲着天神,看那天天神抱着她回来的神情,姑姑定是和天神大人怄气了。就姑姑那爱闯祸的性子,也亏得天神对她的珍视,姑姑这人,最经不得训斥,肯定是天神说了她几句,她便使了小性子不愿意见天神大人,而天神大人又不敢现身惹她生气。小鱼坐在矮凳上,手托着下巴又搭在自个的腿上,开始揣测这种种,用来打发司徒不在的时光。
那么真正的司徒,是去了哪里呢?
三界之中,神魔真正的消亡,和人族不同,他们是没有转世这一说的,等待神魔的死亡,是真正的灰飞烟灭。人的死亡,是转生的开始。而神魔的转世,只是一种历劫渡难。她相信,既然君禾的肉身还在重塑,那么他的魂魄必定还是存在于这世间的,他是没有灰飞烟灭的,否则,一个魔既然真的形神俱灭了,那么他的肉身其实是无法真正意义上做到能够重塑成长的。
在看到木君禾肉身少了心脏的开始,她就没有如师父他们所料的那般,急着要去替君禾补心。君禾之所以没有醒来,在她看来。是因为肉身之中的魂魄离了体。神魔和人族不同,人一旦没有了心,便无法存活下去,会即可死去。神魔只要魂魄依旧在体内,就可以活着,只是一个失了心的神魔,是没有自己的意识。无法思考。也无法回应,甚至连自己是谁他都不知道,只能任由其他神魔驱使。在她看来。最重要的是找回君禾的魂魄,而一旦他能苏醒,她就用别的法子替他补心。那是神族的禁术,一旦神族用了这种法子。那么便会坠入魔道。在那一刻,她忽然明白曾经君禾为了替自己续命。屠杀了那么多妖族的心情。她无法为了自己去做违背神道的事,可这一刻,她愿意为木君禾,甘愿坠入魔道。取三百名童男童女的幼心。再加上她自己的心头血,假以时日,便能滋养出最完美的心。她背着师父和司夜。甚至有意的误导他们,不让他们察觉到自己所知多少。就是怕他们因为忌惮君禾的破军身份,再一次来阻碍自己。师父,这世间并不是只有取了你我的心就能换回君禾的心!这世间,又有谁,有这个能耐,可以替她取了自己的心,又能替君禾补上心?这世间,愿意他能够完好的醒来的,唯有她一人罢了。
三个月前,她就来到了这片归墟之海。
归墟之境,是整个三界包括现世都无法预料其有多深多远的地方。据说,这里加起来比整个现世都还要大,也有的人说,所有无法探寻到的一切真相,都在归墟的尽头里。还有传说,那些没有入了轮回,又再也找不到神魔,其实就是被困在了归墟里头。
三个月了,整整三个月,她试了又试,都无法真正走到归墟里边。每一次踏入,一瞬息之间,她又出现回了归墟之外。就像无数次被归墟传送了出来一样,她其实根本没有真正进入过归墟。这又让她怎么去找寻君禾流离的魂魄?无奈之下,她只得抽离出自己的魂魄,试图进入归墟之中。而归墟之险,根本无人能预料,也不知道,是否进的去,却出不来。
可是这肉身要如何是好?一旦她回不来,君禾又要怎么办?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觉得那么的孤独。这份孤独,浓厚得刻骨。而这种孤独,却来自于自己的无助。深深的呼了几口气,让落下的眼泪连同嘴里的苦涩一块儿吞了下去。脑海里回想起的,是最后废墟之中的那道身影,以及曾经夕阳下那独自飞翔的火凤,她徘徊,徘徊,一声声的凤鸣响彻了整个天界。她曾见过火凤啼血,那是她曾经难以理解的阿姐,爱儿不得的阿姐。相较之阿姐,她又是何其有幸?
如果她回不来了,如果她的魂魄被困在了这归墟之中。如果她的魂魄能够在归墟之中找到君禾的魂魄,那么就算回不来,又有何妨?如果没有找到,也不要紧。她就把心还给君禾,这样哪怕有一天君禾真的醒了,也不会变成一头没有心思的野兽。可这天大地大,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她托付出自己。
她在归墟境外找到了一个山洞,她在山洞里布下禁制,又替自己留下数道残念。她做好了一切能够准备的事,开始剥离自己的魂魄。魂魄离体之后的感觉并不好受,整个魂魄都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意识朦胧,阵阵眩晕袭入,她飘离了许久,才真正回到归墟入口。而这下,正如她所料,进入归墟之海之后,她并没有被归墟给送出来。
进入归墟之后,视线已不如在三界之时那般清晰,她看不远,甚至难以辨别方向。她四处寻找,希望可以找到同自己一样游离的魂魄,可却一无所获。这归墟之海,似乎真如废墟一般,什么也没有。而越往里走,便越是昏暗。入眼的便是无尽的墨色,在这里,甚至是没有方向的。你甚至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弯路还是一条通往前面的直路。这也验证了那句,“一入归墟,永无还日”的话。
她已无时间的概念,也沦落到跟一个睁眼瞎没什么区别的地步。找不到君禾的魂魄也找不到自己回去的路。
归墟之外,却是一晃三年。也就是在神界,她这位神君已经闭关不见客有三年之久。这对寻常许多修行者而言,三年实在不算什么。可在青华的眼里。三年已是许久!甚至是他等待的极限,他的耐心已经被磨了干净,心中的不安是越来越深。以夕儿对木君禾的关心,和急切希望他醒来的心情,绝对不是一个能够闭关三年不出门一步的性子!如果真的要靠修为来达到就醒木君禾,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夕儿绝不是一个会把所有时间和希望如同赌博一样押宝押在修为上的。能够提升修为,时间也只是其中之一。就像他因为继承了天神之力。更成了众神难以跨越的一道沟壑。无论夕儿是如何修炼。都是无法超越成为天神的他。除非她得到意外的际遇,可那绝不是靠着自己闭关就可以得到的,闭关修行。只能循序渐进,就算有所顿悟,也只是提高境界。除非,夕儿根本就不是在闭关。
在他破了结界之后。赶到司徒的屋子里,看到的就是打着瞌睡的小鱼已经在床上假坐着闭关的假身。这种法术,也只能骗骗他身边的神侍!
夕儿正是利用了自己那份对待她的小心,钻了空子,结果他还是败在了自己的手上。想到此处。他来不及懊悔。一记掌风,那床榻上的假身便消散而去,同时也震醒了打着瞌睡的小鱼。
司夜匆匆赶来。看见的便是这个场景。他从未见着青华对谁动怒,眼下还真是头一遭。青华一脸怒容,斥责着泽夕那小仙侍。
“说,她人到底去了哪儿。”
那小仙侍倒是吓破了胆,跪倒在地,伏着身子,一个劲的发抖,“我真的不知道姑姑去哪儿了……姑姑什么也没说,只是说很快就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