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去?”曦和嘲讽一笑,“作为你的师尊还是妻子?你难道不怕别人知道你已经成亲了么?”
看到息衎明显愣住的表情,曦和自知失言,转过眼去,道:“你自己去罢,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不下山了。”
这话并不是骗他的,她这阵子确实常常头疼,大约是情绪不稳定的缘故。而在柳凝霜的父亲办寿宴的那一日,她也确实没打算出门。
她并不想跟在他后头窥视他究竟与柳凝霜有什么关系,就算有,那些画面也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她已经考虑过了,待他回来,这件事便搬到台面上来说,若能讲清楚了,不管结果是什么,都比现在这样一个人闷着的好。
然而,打算毕竟只是打算。
就在息衎前脚走了没多久后,一封急信由幽都直接送到了她的手中,是灵族巫祝渺祝亲笔所书,信中述冥河秽气大涨,经准确查实后,那牵引的源头竟然是落神涧。
她一看这信笺,连行李都没收拾,就要回天界,但一想到息衎身上阎烬的元神,她更加心神不宁,必须给他留下什么东西加以保护,于是迅速赶往城中柳府。
天正下着小雨,兵部尚书府中却十分热闹,但曦和全然无暇顾及,只循着息衎的气息来到其府中后院的回廊。她原本疾步而走,分毫没想着掩盖气息,却在看见回廊尽头的那一幕时,倏地顿住了脚步,周身气息全敛。
与此同时,回廊尽头正与柳凝霜交谈的息衎目光一缩,但很快掩饰过去。他对着柳凝霜微微一笑:“令尊正在前厅招待客人,我们这样贸然出来可妥当么?”
柳凝霜也有些讶异,不知他怎的忽然说起这个,连神情都变了,但很快猜到发生了什么,微微一笑道:“爹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不会怪罪的。”
廊外海棠粉红如美人面,息衎折下一支,插于其发间:“此花甚美,恰称柳姑娘如花容颜。”
细雨飘飘,丝丝侵入肌骨,一点点的发寒。
息衎将柳凝霜牵起来,后者趁势直接抱住他。息衎似是有些愣怔,却见其抬起头来,一只手环上自己的脖颈,红唇吻上来。他僵硬了片刻,很快回过神来,将柳凝霜抵在廊柱上,占据主动亲吻她。
曦和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
然而漫天的雨丝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地固定在原地,半分都挪动不了。
良久,那交吻的二人分开,女子红了面颊低下头去,男子抱住她,低声道:“往里头站一些,莫被雨扑了。”
他的语调很温柔。
就像对她一样。
曦和很冷静。
自从与息衎在一起后,她便再也没有这般冷静地分析过自己的处境与自己的心情。她知道此时自己不该出现,否则只会让所有人都尴尬得无法收场。
但她此刻并不想再去在乎别人尴尬与否,她只想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
她确实离开太久了,其实需要她的不仅是息衎,还有六界。而现在,息衎似乎并不需要她了。
当曦和凭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柳凝霜虽然早已猜到但还是悚然一惊,而息衎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对上息衎的目光,后者似乎想要说什么,从他的表情来看,曦和立刻判断出他似乎想说些伤人的话,但她此刻什么都不想听:“你什么都不必说,我来不是为了你们的事。”她从自己手腕上把手链取下来,套在息衎的手腕上,“这是我早就打算给你的,当时时机未到,但现在必须给你了。不管你爱谁,都戴着它。”
息衎想说话,但曦和并未给他说话的机会:“我有急事要回天界,如果没死,我会回来。到时候你想好如何跟我解释,或者干脆一刀两断。”
听见这话,息衎有些乱了方寸:“你说什——”
“如果我死了——”她顿了一下,息衎的呼吸也一停,她有些惆怅地笑笑,“——就当我成全了你们。”
说完,她转身就走。息衎飞快地伸出手来拉她,却只握了一手白雾。
在曦和出现的那一刻,柳凝霜甚至用颇为挑衅的眼神看着她,可从头到尾,曦和都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蝼蚁,即便使用各种手段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依旧不配被她放在眼中。
此时的她感到不甘、愤怒,以为曦和是故意做成这样给她看,却并不知道,这只是洛檀尊神一贯的姿态。从天地大战中走出来,曦和从来不认为有任何人能够给她带来威胁,这种东西在她的意识里根本不存在,唯一能让她遇见挫败的,只有自身的弱点。
正如她与息衎之间,她从来不认为有什么障碍,不论是阎烬,还是现在的柳凝霜。如果息衎最终选择了柳凝霜,一定不是柳凝霜将他夺走了,而是她自己与息衎不合适,息衎不爱她了,仅此而已。
雨势渐渐大了,深秋的海棠被雨点吹打击落,粉白的花瓣落在廊檐下,很快被泥水玷染。雨幕阻隔了前厅的觥筹交错欢声笑语,雨势大到无边,就像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