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恰逢先帝病重,静怡郡主不想让先帝为她伤神,事情便掩盖了下来,可现在,新帝登基,没有了这些顾虑,静怡郡主还能保持沉默,接受安国公府的道歉吗?更大的可能性是新仇旧恨一起算。
已经到了深夜,病重的钱氏却依旧毫无睡意,她在京城权贵里交际了十几年,还没有遇到现在这般走投无路的时刻,几年前,自打太子确立,安国公府支持皇长子失败后,她就意识到安国公府在走下坡路。比起靖国公府一门将士,忠心为国,未来的世子爷髙谦更是同皇帝有伴读之谊,安国公府只有国公爷尚算有些影响力,世子爷的能力虽然还算不错,但孤掌难鸣,一个大家族持久的繁盛富贵,不可能一代只靠一个人。而且,她的大儿子的前途,看起来也并不光明。
所以,她和安国公才选了皇后郑氏母家里的女子做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希望给自己多一条道路,毕竟皇后的儿子乃是嫡长子,在名份上当属第一,无人可以动摇位置。皇上对皇后素来尊重,哪怕贵妃育有二皇子,也很得皇帝宠爱,但废后乃是国朝大事,皇后背后的郑家实力也不容小视,中宫地位可谓是稳如泰山。
这样的打算,这样的一场她努力十年才经营出来的局面,却很可能被二儿子给作死。钱氏硬挺着身子,汗水不断冒出,她的鬓角已湿。
胡二急忙说:“阿娘,阿娘,我冤枉啊,我根本不知道静怡郡主在那个房间里!”
钱氏瞪大了眼睛,旁边的王嬷嬷见事情可能另有蹊跷,挥手让周围的人退下,屋内一时只留下三个人。
钱氏眯着眼睛,注视胡二:“荒谬!郡主府的人还说,郡主在屋内让你退下!你就算认错了人,也不可能听不出静怡郡主的声音!”
胡二闷声说:“儿子一时走神,而且儿子只听过静怡郡主那一次的声音,只觉得熟悉,却没反应过来。”
钱氏微微放松些,既然儿子不是有意冲撞静怡郡主,那回头同郡主说话的时候,可以再三道歉,努力陈词说理。虽然错误已犯,但是安国公府愿意做出一些承诺,也许静怡郡主就不会那么在意了。
“那你都说说,你到底是想干什么?!你不知道静怡郡主在那个房间,我信!但你为什么要闯入那个房间?你是为何偷偷溜出府去?”
胡二更加委屈了:“还不是谢清岚那个贱人!不同意咱家的婚事,吊着我们国公府,她以为她是谁…”
话还没说完,钱氏猛然站起来,质问他:“你竟然肖想谢家的大姑娘?!”
就凭你,没爵位,没出息,人家谢家看在安国公府的面子上,没有直接毫不留情的拒绝都已经够意思了!人家还是看你妹妹出言不逊,为难谢大姑娘才明言不同意的!
钱氏气不打一处来,整个身子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王嬷嬷见情况不好,赶紧上前扶住钱氏,又低声说:“二少爷不懂事,夫人您别气坏了身子,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事态,赶快想办法去找静怡郡主赔礼道歉。”
钱氏粗喘了几口气,歪着坐下,连看都不愿意看胡二一眼,沉默片刻才说:“还有呢?你还有什么事情没交代?”
看阿娘被自己气成了这样,虽然胡二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想错了,但他还是懂得目前的局面需要阿娘处理,不能再让阿娘生病,想了想,小声说:“儿子听人说谢大姑娘贤惠可人,所以…”
“不要再说谢家的事情了,你把出府后所有干的事情都一件一件说出来。”
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照耀大梁的京都,阳光透过窗户,射进小屋。统筹府中,已经一宿没睡的郑氏在外焦急地等待,从庭院里走来走去借此缓和巨大的压力。
过了一会儿,里面突然传出尖叫声,胡二高叫“阿娘,你怎么了”,郑氏心头一沉。房门被人一把推开,王嬷嬷急匆匆地跑出来说:“大少奶奶,快递帖子去太医院。”
安国公府迅速冲出了两波人,有去太医院的,王嬷嬷亲自同人骑马飞奔向京郊的军营。郑氏在家里坐阵,几位姨太太轮流伺候钱氏,安国公府迅速的运转起来。
次日清晨,多次吐血陷入昏迷的钱氏终于苏醒过来,太医说她怒急攻心,一定要注意平心静气,否则会有中风的危险。然而,在这种情况下,钱氏哪还能管这么多,立刻要做起来,示意旁边的郑氏和王嬷嬷说话。
郑氏早已哭成了泪人,王嬷嬷还镇定些,但是面色极为难看疲倦,她走上前,犹豫半天,一咬牙,刚要张口说话。
外面就传来飞奔的脚步声,又猛然停住,关叔在外面,声音颤抖的说:“大少奶奶,宫里传来信了。”
不等郑氏发话,里面的钱氏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目前的状况:“快进来!”
这位出身军队,精心打理安国公府十几年,从未变过声色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沉默一会,神情复杂地说:“京兆尹代静怡郡主递呈奏折,状告二公子不尊宗室,欺负弱女,企图侮辱她的清白。永平长公主同时也托人递呈奏折,告安国公教子不严,不约束家人,在外放肆。皇帝当场震怒,降国公爷宣威将军,夺世子爷兵部职位。”
钱氏眼前一黑,上身直挺挺地倒在床上,发出巨大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