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济显安慰道:“莫怕,无风不起浪,虽是梦,可你既然梦到了,定是有理由的。”他其实也解释不了,可人总是敬畏天地的,如今关乎他姜家存亡,又如何能不在意,他伸手拍拍姜蕙的肩膀,“此事我会好好调查,阿蕙,你今日告诉我,便不要再担心了,晚上好好睡。”
虽是此等大事,可姜济显并不慌乱,他显得很是镇定。
姜蕙信赖他,却也忍不住提醒:“还请二叔小心些,万一被周王知道……,我怕咱们宋州也有细作呢。”
小小年纪,倒是谨慎,姜济显笑道:“自然。”
或许他也该找何大人商量商量,上回行府一事,何绪阳也甚是警惕,应与他一般,都在防着周王。
姜蕙见他确实听进去了,这才告辞。
她心里也轻松了一些,比起外人,二叔自然比何大人更值得信赖的,自己的性命,终究只有自己与家人才最为看重。
姜济显等她走后,径直去了书房,写信一封,派人送去京城。
他在官场这几年,自然是有几位好友的,有一位正在光禄寺当差,与宫里黄门走动颇多,兴许能探得消息,若皇上五月真要出行,那他真是丝毫也不能放松了。
姜蕙此后自然也不再做梦,众人都放了心。
过得几日,胡氏的弟弟一家终于到达宋州。
她弟弟叫胡海,妻子戴氏,两个孩子,儿子胡如虎十一岁,女儿胡如兰十三岁。
说起来,胡氏样貌还是不错的。
不然姜家在鄠县那么大的一个地主也不会娶了胡氏。
故而胡海两个孩子也生得颇是端正。
尤其是胡如兰,长了父母的优点,一张瓜子脸惹人怜,眼睛细长,颇是风情,性子也不错,见到人笑嘻嘻的,一来就拉着姜瑜说道:“大表姐,咱们好久不见了。”
他们是住在邻县的,平常不太来往。
也是有两年多不曾见了,还是在姜济显一家要搬去宋州时,才见过一面。
姜瑜笑道:“现在可好了,可以天天见。”
胡如兰又去看其余人等,见到姜蕙的时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笑道:“这是阿蕙啊?竟然长那么大了。”
她记得两年前见到,也还小小的,现在个子竟然那么高,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
姜琼笑道:“她成日里吃得多,能不长得快嘛。”
胡如兰笑起来:“那我也得多吃点,比阿蕙矮那么多。”
“咱们家伙食好,你定是能如意的。”姜琼性子活泼,立时要拉胡如兰去看她住的地方,“你就与我一起住,我还小,等到姐姐嫁人了,咱们再一人一个院子。”
便是这地方再大,也是有个头的,不可能每人都有独家独院。
胡如兰抱歉道:“还得你跟我挤呢,实在不好意思。”
“有什么啊,人多热闹。”姜琼拉着她走了。
姜瑜,姜蕙,宝儿也一起跟着去。
姜秀在旁边跺了跺脚,好似谁来都不愿跟她走得近,可她还年轻呢,不过就嫁过一次人,便把她当妇人了?
那几个悄悄话也是躲着她说,姜秀恨得咬牙,只觉自己不尴不尬的,既不能与小姑娘一处,与大嫂,二嫂,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转身就往外去了。
姜琼住的院子在南边一处,两进的小院,随身伺候的有四个丫头,四个婆子,里头青砖铺地,很是洁净,她也不爱种花种草,只得三座假山,山上零星有一些绿草,仔细看来,倒也有几分雅趣。
胡如兰露出羡慕之意:“哎呀,到底是宋州,咱们县里可没有这样的人家的,便是知县,我去瞧过,也就你这院儿大,听我娘说,你们还有女夫子教书呢?”
“别提了。”姜琼懒洋洋,她可不喜欢这些。
姜瑜笑道:“是有女夫子教,你如今来了,也可一并学的。”
“那得从头学了,我只识得几个字。”胡如兰朝她们几个身上瞧一眼,只见这样貌,气质无一落落大方,心想,才别几年,自己竟与她们落得如此大的差距。
难怪都要论家世呢,幸好自家姑母嫁得好人家,成了知府夫人,这派头是不一样。
几人说得会儿,进屋喝茶,待过了半个时辰姜蕙才牵着宝儿出来。
沿路见宝儿老吐口水,姜蕙奇怪道:“怎么了?”
宝儿指指嘴巴。
姜蕙叫她张开嘴来,只见她两颗小牙齿已长出一半,倒是没什么,就是下头的牙龈有些红肿,她忙让金桂去与门房说一声,请宁大夫来。
如今她铺子里有两位坐堂大夫,除了宁大夫,便是李大夫。
李大夫正如宁温说的,胆子很小,早早就来他们铺子了,如今来看病的确实比以前多了许多。
金桂不敢怠慢,转身就走。
姜蕙带宝儿去屋里,给她喝了点儿水:“一会儿大夫看过就好了,你别用舌头舔,小牙齿长歪了,可丑了。”
宝儿点点头,小大人一样叹口气:“好些牙呢,得长多久啊。”
“这个啊,等好久呢,不过长好了就好看了。”姜蕙张开嘴,“瞧瞧,我就没舔,阿娘也叮嘱的,你得听了,到时候丑了嫁不了人。”
宝儿眨巴了两下眼睛,忽地摇摇头:“嫁人不好,堂姐嫁人就要走了,我不走。”
姜蕙听了,噗嗤笑起来。
宝儿常听她们说话,自然是懂一些的,但也懂不全。
梁氏随后也来了,抱着宝儿叮嘱事情。
这时宁温才到,提了个小药箱,进来先向梁氏行礼。
梁氏笑道:“劳烦宁大夫了。”
宁温道:“我也正好有话与姜姑娘说。”先上来给宝儿看病,看完道,“小儿换牙,免不了的,药也不用吃,这两日净牙时,涂些玉池散就好了。”
梁氏松口气:“这就好,原先我想着宝儿小,吃药恐是不妥。”她吩咐金桂找人去药铺拿玉池散。
“不用,我这儿带了。”宁温取出一瓶。
姜蕙笑起来,他总是事先有准备的,她问道:“你有何话与我说?”
宁温瞧她一眼,她面色不错,不由想起那日她怒气冲冲走了,再不曾来过药铺,李大夫还是姜辞过来招待的,听说她被老太太责备了几句,便不太出来,他还担心,如今看来,她像是无甚烦恼。
“昨日有人来铺子,听意思是要买不少药材,想当面与掌柜详谈。”
姜蕙欣喜:“这是好事啊。”
别看她平常浑身妩媚之气,可真正高兴的时候,笑起来眉眼弯弯,十足的孩子气,宁温没来之前就知道说了,她必是这个神情,当下一笑道:“那姜姑娘定个时间,我好回去说一声。”
姜蕙道:“便明日罢,你可知那人是谁?”
“未说,是小厮前来相看的。”宁温其实有些奇怪,“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也不好断定,便是骗子,真金白银,难不成到时还能拿假的。”
姜蕙听了皱一皱眉:“但你怀疑也不错,你想想啊,咱们这药材是在陵县买的,那人既然要大量药材,何不去陵县?在咱们这儿买,定然是要多花去不少银子。”
“确实。”宁温点点头。
两个人说起话来十分自然,像是认识许久,梁氏在旁边瞧着,原本有些担心,她知道女儿生得美,而这宁温也正年轻,生怕有些什么,如今瞧着,却微微一笑,说道:“阿蕙,觉得不妥,便明儿叫你阿爹去好了。”
姜蕙笑道:“也好,表姐来了,咱们本来也说要带她出去玩玩,她也是第一次来宋州呢,最近药铺的事就交给阿爹了。”
宁温这会儿又拿了一个玉瓶出来:“这藿香散我才配的,你拿去用罢,太太也可用,洗手,洗头,洗脸都行。”
“用了好看不成?”姜蕙好奇,打开玉瓶闻一闻,淡淡的药香味。
“不好看还能给你?用了定然更漂亮的。”
他笑笑,目光柔和,起身就走了。
梁氏刚才还想着不会有什么,可这年轻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给女儿送这个,且还送得理所当然,她连一句反对的话都不好说。
“这宁大夫……”梁氏苦笑,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姜蕙想起他那日点自己鼻子,却是不以为然:“阿娘,宁大夫只是不拘小节,他没事便会琢磨方子,顺道而已,咱们省得自己买了呢,果然开药铺最好了。”
她喜滋滋。
因知道宁温的性子,反倒不会多想。
梁氏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你总是注意些,他要是送什么贵重的,可不能要。”
不是说她看不上宁温,是女儿如今还小,再者,日久见人心,不能急于一时。
“他那么穷,就靠诊金月俸过活的,怎么送贵重的呀?”宁温四海为家,住的地方都是租的,姜蕙想着皱了皱眉,虽然她知道宁温穷,可好像并不知道他的身世。
但总归不是富贵人家,不然他一个男儿总要归家的,可是他连中秋都没提到父母。
兴许是个孤儿?也是个可怜人。
那还是别与他提最好,她拿起玉池散,带宝儿去净牙了。
河西街的大院里,穆戎将将练完剑,一身短打都湿透了,正当要进屋清洗,何远疾步走过来,立定了道:“禀殿下,姜姑娘这几日未出门,倒是有人盯上她的药铺了,属下去打听过,像是要买她的药材。”
“何处不对?”穆戎问,把长剑挂在墙上。
何远道:“那买药材的是何夫人的弟弟,威远侯之子秦少淮,正是那日借车与他们姜家的。”
“是他?”穆戎冷笑一声,“这登徒子,许是看上她了,你派人在铺子候着,一等他出面,先打断了手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