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心打完了我还跟个没事人似得,叫我再看看脚底下,刚才那颗人头现在还在不在了?我捂着一嘴血看了看脚下,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说不在了,那人头它不在了!齐心点头说不在了那就对了,你看见的应该是辘轳首。它算是梦魇的一种,你不做梦清醒的时候也能看见它,那就证明你入魔障已经很深了。我听不懂她的话,问什么叫入魔障已经很深了?齐心告诉我说入魔障是个很大的概念,有时候被恶鬼缠上脱身不得叫入魔障,有时候人自个的心术不正,学了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也叫入魔障。她说不准我属于哪一种状况,只是凭感觉判断,我身上有个很邪的东西。那东西现在正试着要将我同化掉,等有一天我为它所用的时候,那下场一定比死还惨。齐心说到这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一把抓住我的手,说我知道你哥为什么不认你了!
我想把手从齐心手里抽出来,嘴上说:“你知道那你赶紧告诉我。”齐心却什么都不肯说,只拉着我让我跟她去个地方。我跟着她在大屋里乱窜了半天,最后,到达一个出奇宽阔的院子里。这院子居然没怎么长草,地面上有一个用黑白石板拼出来的太极图案。齐心也不知道打哪儿掏出一块布,说着便要蒙在我眼睛上。她告诉我到这来是为了测试我所中的魔障究竟是什么,接下来她让我怎么做,我就跟着怎么做。我莫名其妙地问她,你至少告诉我你这测试的原理是什么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照你吩咐的做,要待会出了岔子怎么办?齐心说她一两句话解释不清,不顾我的反抗,硬是给我蒙上了眼睛。我被她推到了阴阳鱼的中央,又被她带着原地转了几个圈,然后她让我自己站定下来,选一个我认为对的方向走出去。选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别想,最好是脚想往哪边迈出去,就往哪边迈出去。
我晕了好半天,等到终于不晕了,脚底下一步还没迈出去,就听见齐方喊我,问我和齐心在这干什么?我想把蒙眼的布给取下来,却被齐心拦住了,说测试没结束,这布不能取下来。她替我回答齐方道:“林柒入了魔障,我给他看看是怎么回事。”齐方的声音短暂地顿了顿,接着对齐心说:“就凭你的本事,你能看出什么来?这要万一弄巧成拙惹出什么东西,你把自己赔进去都不够本的!”齐心很不服气的说我怎么看不出来,早在我们几个还困在地底下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了。只是那会儿林柒他哥死活不让我说,非要藏着掖着的,跟个什么事似的。对了,林柒他哥不认林柒,一定也是因为这魔障的缘故。他怕林柒入了魔会害他,所以,才要赶紧和他撇清关系!我在一旁听的一怔,一把扯了蒙眼布,问齐心你说什么?齐心拣要紧的又对我说了一遍:“你哥早知道你入魔障的事,你哥是怕你会害他,这才不再认你了。”
我一时错愕在原地,耳边齐方还在吵吵道:“齐心你胡说什么,林逸他不是那种人!他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另有原因!”齐心说她自己长了眼睛自己会看,林逸是什么人,她如今算是看清了。你看林柒都这样了,林逸不想着先帮他解除魔障,反而只是一心想要见你大姨。他永远把自己的事摆在前面,林柒不过是他一个小跟班罢了。他不想救林柒就说不当他哥哥,这哪是人能干出来的事!齐方似乎是不想和齐心争论,任凭她怎么说,都只是沉默着。后来他走到我身边,说他有事找我。我张了张嘴问他是什么事,齐方说:“林逸要帮我大姨除咒,需要咱们两个帮忙。”我又问他我能帮的上什么忙?我这人,能不给我哥添乱就不错了。齐方答说除咒需要有人压阵,咱们这,就只有你、我、林逸是纯阳的体质。我们俩要是不去,那林逸的阵等于就是个空阵。齐方怕我受了齐心那一番话的影响,面露担忧地问我愿不愿意去,要不愿意就算了,他回头再去想想办法。我应声说我当然愿意去,叫齐方闲话少说,赶紧前边带路。
我哥除咒的地方还在齐长萱住的那栋小楼,隔得老远,便看见小楼外面的窗户,全都用黑布蒙了起来。齐心跟在我们后边说她也要看这门热闹,我们一行人走到小楼跟前,先碰上白先生端着小半碗稀饭,从楼道当中慢步走出。他见我们人都到了,微微露出笑容,又提醒我们说楼里现在一点光也没有,上去的时候可得小心,别踩错步子摔了跟头。我问他我哥到了没有,白先生指着楼上回答说,林先生已经在上面准备了。他一尊称我哥为先生,感觉上就好像我哥一下老了四五十岁。我和齐方摸着台阶往上爬,这个仪式里不能有女人,齐心便只能留在外面。她一脸的担忧,好几次欲言又止,好像是有话要跟我说。她之前说的那些话我还没消化,说实在的,我根本不信我哥会怕那个什么魔障。不过他之所以不让我再叫他哥,一定也和那个魔障有关系。
白先生说的真没有错,齐长萱住的小楼,从里到外真的一点光都没有。我们摸上了台阶,又摸了好半天,才走进了昨天的那扇门。我哥听见开门声,擦亮打火机照了一下。借着那点光我迅速地看了看四周,整间屋子已经被清空了,除了我们三个人,就只剩下墙角处摆放的一张椅子。齐长萱就坐在那张椅子上,人好像睡着了,出奇地安静。她跟我上回看见的似乎不太一样,年纪约莫在六十岁左右,五官中透着一股邪气。明明她脸上没有笑容,嘴角那儿却兀自微微上扬。整张脸就跟个假人似得,好像眉毛眼睛鼻子,全都是一笔一笔画上去的。尤其她脸又白,就显得更不像人。
打火机的火苗转瞬即灭,我哥又擦亮了一次,让我和齐方分别站在房间的另外两个角落里。他在屋子正中摆出那面巨大的五行盘,又把一口袋大米,全部倾倒在盘面上。米粒在那盘面上四处滚动,最靠近盘心处的米,居然还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下,噼噼啪啪地跳动起来。过了好几分钟,所有米粒才悉数落在盘面上。这时候打火机也灭了,屋子里静的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我哥在黑暗中说道,他现在就要把齐长萱放开了。待会她可能会走过我们面前,叫我们别出声也别乱动。齐方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从容答应说林逸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我赶紧说那我呢,除了不出声别乱动,我还有什么可做的?
就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屋子的另一边,突然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我心说卧槽这就开始了,人家这还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呢!在绝对黑暗的情况下,我眼睛好使也没用,只能跟个睁眼瞎似得窝在角落里,两边小腿肚子都贴着墙,侧耳听着屋内的声音。椅子倒地之后就再没有别的响声了,我默默地算计着,从齐长萱的角落到我的角落,走路得花多长时间。这屋撑死了就二十个平方,要沿着墙一步一步的走,这时候也该走到了。正寻思着,我便感觉到左边墙壁上,有个什么东西慢慢地摸上了我的脸。那应该是只手,指头上的皮肤都皴了,从我脸上摸过去之后,倏地又摸到我脖子上。我屏住呼吸不敢动,脖子上几乎每一寸皮,都被齐长萱给摸了个遍。她就跟摆弄个什么玩意似得摆弄我的脖子,弄了好一阵子,终于是舍得放开我了。
我悄悄地松了口气,两条腿站的发酸,于是往前挪了挪,想站得舒服一点。没想到我这一挪,一不留心,就踩在了一只脚上。那只脚离我的脚只有不到半步的距离,可想而知,脚的主人一直是跟我面对面地站着。我暗地里叫了声糟,实在是没想到,那齐长萱竟然还没走。我这一动把她给惊了,伸出两手一把抱住我,死命地把我往外拖。靠墙处没有能借力的地方,我只能拼命地稳着身子,不让她把我拖动了。齐长萱拖了一会儿,突然怪笑了一声,唰地一声就不见了。我还没敢太放松,直到我哥亮起手电筒,问我们是不是都没事。齐方先说他没问题,看着我又说,我听见老七那有动静,怎么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摇了摇头答说没事,看我哥拿着手电,走到中央的五行盘旁边。盘面上的白米有被人踩过的痕迹,踩过的地方,米色完全变黑。我哥沉默了半晌才说,这是个死咒,解不了了。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却在一瞬间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