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齐心的这段话,我还是没明白这具干尸的由来,以及它和她姐之间的关系。齐心咽了口唾沫,仰起脖子望向穹顶,说现在看起来,这里有可能就是当年他们齐家的长辈,封存尸军的地方。我想了想说不对吧,你说你们家人把自个的胳膊砍下来,缝在了死人身上。那这些死人就不应该缺胳膊才是,缺胳膊的,当是你们家那些活着组建尸军的人!齐心说你着什么急啊,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吗。她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那支尸军回到齐家并被封存了之后,此事并没有真的完结。没安分几年呢,齐家便开始闹怪事。在说怪事之前,齐心先告诉我们,那些年为了组建尸军,他们齐家几乎所有人,都砍掉了自己的胳膊。所以当年要是在他们齐家寨里转悠,碰上的人多半是独臂,有的人甚至两条胳膊都没了,齐家寨简直就成残联了!
这些残疾人他没法种地干活,只能靠吃当年发的那些军饷过日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人的性情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其中一些人嗜杀嗜血,什么粮食都不吃,光是满处追着活物生吞活剥。还有一些人变得木讷痴呆,连自己的儿女都认不出来了,整个就跟个行尸走肉似得。家里的长老自觉这是出了大事,开始多方查找线索。查来查去才发现,所有的这些变化,都跟封存在地底下的那批尸军有关。尸军身上的尸气浸染到了它们活着的主人身上,并且,正在慢慢侵噬着他们的命血。这个过程也可以看作是反噬,一旦整个过程完成,活的人反而会被死尸给控制住。为了保住整个家族的气脉,长老们选派了一批后生,进入封存尸军的场所,准备把它们的脑袋统统都砍下来,以此断绝尸气的来源。可不想就在这群后生来到地下的那一天,那些个嗜血嗜杀、性情大变的齐家人,也跟着跑了进来!他们好像是为了要保护尸军,竟然不顾一切,和这群后生们大打出手。这其中不乏有他们自己的子侄,一场内斗,在地底下持续了将近二十天。长老们怕尸军最后获胜反攻上地面来,干脆下令,把进出地下的入口全部封死。如此这般,齐家的尸军和齐家的后生们,便同归于尽,合葬在了一起。经过这一件事之后,齐家这一百年来,都没能恢复到当年被封疆大吏重用的鼎盛状态。
齐心说完停了停,我长吁了一声,说原来你们家自打祖辈开始,就已经这么变态了!一开始说是为了保住家族气脉来着,怎么到了最后,变成集体屠杀了?齐心横眉瞪我,说你怎么说话呢?谁打祖辈开始就是变态啊!她这两句话语气听着还挺冲的,完了突然又一软,说她当年还小,一直把这段往事,当成个故事来听。没想到这地底下还真是别有洞天,这具缺了胳膊的尸体,一定就是当年拼死保护尸军的齐家人。我从旁提醒齐心,该说说你表姐了。我对一百年前的事不感兴趣,你姐的尸体看着还挺新鲜,你快说说她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齐心说我不知道啊,我都说她失踪好几年了,刚才第一眼看见,我都认不出来那是她。至于她是什么时候怎么进来这地下的,你问我,我难道还能去问她去?不过我这有些传闻,可以当个参考听听。我那表姐比我大很多,文革的时候,她就已经十好几岁了。当时我们家人不是全躲在大屋里吗,那表姐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就问她妈,为什么不把地底下的尸军放出来,跟红卫兵打一仗?她妈自个都不太清楚尸军的事,对她的话也就没太理会。后来这个表姐就像发了疯一样沉迷于尸军,甚至多次要砍下自己的胳膊,亲手炼一只尸军来看看。她爸妈死活拦不住她,这不,然后她就失踪了。我想吧,她一定是也跟我们一样,偶然之间发现了某个地下入口,顺着就给摸到这地方来了。
齐心大概是怕我又说什么难听话呛她,说完之后马上问我哥,我刚才说的这些有没有用,能不能帮你破这个阵?就在齐心说话的这段时间里,我哥手里的小石子,已经按九宫格的顺序,排列成了八个方阵。我哥凝神细思了一阵,说他大致上算了个方位出来。但是现在已知的条件还是太少了,他能算中的几率,也非常的小。齐心说没关系啊,咱们还可以再试试嘛。就用你刚才的那个法子,又不费事,又不冒险。再有个三次五次,我想我们就能走出去了。我哥看着齐心,说刚才不冒险,那是我们的运气好。照你说的来看,这个阵里面,很可能困着当年的尸军及冤死在此的齐家亡魂。它们可是等了上百年、怨了上百年,一旦碰上,没有黑驴蹄子根本应付不了。所以不能再乱试,否则,就有可能被永远留在这。
我哥说着,指了指他手底下的九宫格,说生门的位置大概在这条路上,你们在这守着这个包,我先过去看一看再说。我一下打断他说,刚不是说有危险吗,你自己去试,是想自己扛这个险?我摇头说不行,要去那也应该是我去!齐心忍不住咯咯地笑,说从你们俩的表现来看,你哥去大概还能活,你去那横竖都是死了。我不理睬她,死活不让我哥自己去,他都这样了遇事他能怎么应付,跑他都跑不利索!在我的一再坚持之下,我哥好不容易松了嘴,说要去就一起去吧。他带路走前面,提醒齐心把她的包背上。齐心咦了一声,说怎么着,我也跟着去啊?那这参照物不要了,我们这一走,还能回到这吗?我哥说赌这一把试试,要是他算对了,我们不用回到这也一样能出去,万一算错了,三个人在一起,也会比较容易应付。我心想我哥这么安排,一定是不放心把齐心一个人留在这。怕她中途使坏,断了我们的后路。于是也跟着我哥说,咱们仨就应该同进退、共患难,留你一姑娘在这,我们谁舍得啊?齐心没吭气,默默地背上包跟上。我走在我哥的身后,一行三人,走上了靠右的第二条石梁。
这回我们没再倒着走,向前走了一段路,周围的光线突然变得忽明忽暗,好像谁把电灯泡拧松了,还在一个劲地按开关。这光晃的我心慌,怕出事,紧紧地贴在我哥身后边。我哥一直也没说话,只顾走,眼睛甚至都没往后瞧一眼。我后边就是齐心了,能听见她的脚步声。她不像我哥那么沉默,时不时的会嘀咕那么一两句话。她问我这条路怎么这样啊,跟我们刚才走的那些路可不太一样呢!她接着又问前边路上有什么,你们俩挡着我了我看不见。我侧过脑袋向前看了一眼,告诉她前边什么都没有,就一条路。齐心静了不过半分钟,突然扑上来,一把拽住我。她说别往前走了,她的感觉很不妙!她拽我的劲挺大,弄得我一时间挣脱不了,被她拽的停了下来。我们都停了我哥还在走,好像压根没意识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急得喊我哥,说哥你等会,这妮子闹。我哥似乎是没听见,一步接着一步迈出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那腿也看不出瘸了。我叫了一声哥你这是怎么了?被齐心一把抱住脖子捂住嘴,她咬着我的耳根子悄声说,你看不出来吗,那个人不是你哥!她说的我一个激灵,忙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刚才还好好的走着,他怎么就不是我哥了?齐心叹了一口气,说你没发现那个人没有脚吗?你再仔细想想,你哥他有脚没有!我还真顺着她的话想了想,答说我哥有脚。齐心说这就对了,你连你哥都能跟丢了,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投的胎!我听得出来她这话是在贬我,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也没空和她计较。我看向前方那个人的裤管,果然见他裤腿底下空无一物。他没有脚,那他是靠什么行动的!他不是我哥,那我哥到哪去了!
我正在心里琢磨这事,突然前面那人停了。他慢慢腾腾转过身,低着个头,只能看见他头顶的一圈头发。我开始还觉得这人头发长得挺别致的,要不低下头,根本就看不出他头顶秃成这样。看了一会我陡然就是一惊,心想这秃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我边想边退,等我想出来,那秃子也把头抬了起来。他笑得满脸褶子,说山不转水转,林柒啊,咱们又见面了!我哎呀妈呀叫了出来,听齐心问我:“你们认识?这好像不是我们齐家的鬼,是从哪来的,是专门来找你的?”我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在那一个劲的吚吚哑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