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也非等闲之辈,急忙运劲回掌。
‘啪’的一声巨响,那黑衣人被生生震退好几丈,他满眸骇然望着慕容颜,琢磨不透为何这么一位看似羸弱的皇子的武功和内力修为竟会如此不凡。
而慕容颜虽还定在原地,但她脸色惨白如纸,因昨夜刚受杖责之罚,本就有些许体虚,如今强行运功拼掌,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汹涌,呼吸困难,只能拼命忍住,不让这黑衣人看出端倪。
“撤!”为首的黑衣人再无心再战,手忙脚乱地发令撤退。
众侍卫紧追不舍。
只有那名抱着司彦的黑衣人没有逃跑。
慕容颜不敢去瞧苏璃欲生啖自己的目光,也没有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只是悄悄伸指点住了她的穴道,在耳旁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随即,她快步走到那黑衣人身前,直直地盯着他,说道,“把太子交出来。”
那黑衣人沉默了半晌,便缓缓将哭得一塌糊涂的司彦递给慕容颜,慕容颜赶紧紧抱住他,轻哄着,“彦儿不怕,皇叔在。”
“母后!要母后!”小司彦却还是哭丧着脸,腿足在慕容颜怀中乱蹬,伸手朝向冷岚歌。
“彦儿!”冷岚歌忙从慕容颜手中接过司彦,仔细查看他浑身上下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慕容颜在心中轻叹了口气,回眸又对上了那黑衣人浑浊的眸子,见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心中对他的身份也十分好奇,显然他不是被派来刺杀自己的,莫非是段先生特地派来替自己解围的?
想到这里,慕容颜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先生派来帮本王的?”
拿黑衣人望着慕容颜,却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地似干涸的枯井,“我不是来帮你的。。”
慕容颜有些迷惑,她皱了皱眉,冷声道,“那是何人指使你的?”
却听那黑衣人仰天大笑数声,嘶哑地冷声道,“谁指使我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之所以心甘情愿这么做,就是想看看在大燕历史单枪匹马塑造了‘死狱之劫’神话的襄王殿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慕容颜皱了皱眉头,她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不解这人为何突然要提及四年前的‘死狱之劫’?
那年,自己的二皇兄楚王叛乱,为祸燕京,甚至将当今丞相冷宥亦囚于天牢死狱。而慕容颜在他问斩的当天,凭一把沉寒的银枪独自一人血洗了整个天牢,才带着他冲破重围,杀出生天。
而那一天,在大燕的历史上,被称为‘死狱之劫’。
而襄王慕容颜的修罗之名,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令人闻风丧胆。
“喂,我只想问你一句。”那黑衣人双眸渐渐变得通红,他哑声问道,“你后不后悔救了那个人?”
慕容颜不语,她知道他口中所指的那人便是如今千方百计想除掉自己的,冷宥。
“为了救他一人,值得吗?”那黑衣人声音忽然放得很低,无比的涩顿,“不过最可恨的还是你们这些姓慕容的。。。因为你们的同室操戈,害得多少无辜之人白白冤死。”
说话间,他突然伸手入怀,抽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刃。
慕容颜本能地一退,护在冷岚歌母子身前,却不想那黑衣人并没有袭击他们,而是竟向自己的腹部狠狠捅去。
慕容颜眸中一变,忙疾步冲上前,扶住那黑衣人倒下去的身躯,惊问道,“你。。你这是。。”
那黑衣人张了张口,竟对着慕容颜的脸上猛地吐出一口血,慕容颜猝不及防,虽向旁边一避,但还是染上了半颊腥臭的血。
“说!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慕容颜一把揪住这人的衣领,愤怒地质问道。
“哈哈哈哈!”那黑衣人笑得无比淋漓快意,他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沉重地喘息道,“你们这些居高位者。。明明杀人如草芥。。却从不觉得自己肮脏吧?我就是要你记住。。。那些因你们而死的人。。总有一天会。。。血债血偿。。。”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是无论慕容颜如何摇晃他的身子,都不再出声。
她颤抖地掀开这黑衣人蒙在脸上的黑布,一愣,他面目狰狞的脸上竟受有黥刑。
此责罚在当今圣上燕景帝即位之初,便被废除,那是先皇昭帝年间的重犯才会遭到的酷刑。
冷岚歌将司彦的小脑袋紧紧埋在自己怀中,生怕他看到这等血腥之幕。
许久,她看着慕容颜默默站起身来,只见她半边脸上沾着血,衣襟上也沾着血,手上也沾着血,额前的青筋隐隐浮动。
“来人,将这刺客的尸首拖下去,等陛下狩猎归来,如实相告。”
“诺。”两名侍卫听到襄王命令,才敢走上前。
慕容颜转过头,对上了冷岚歌难言的清眸,四目相对,却相视无话。
冷岚歌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她,心中的不安快要迸裂自己的胸口。
天,似乎要变了。
良久,慕容颜抱起了被自己点住穴道的苏璃,伸手用她的青丝微微遮住她的容颜。
她对着冷岚歌低声道,“娘娘,臣这一身污血怕是会脏了娘娘的眼,请容臣先行告退。”
“她。。”冷岚歌望着慕容颜怀中的苏璃,柔唇轻颤,终是欲言又止。
慕容颜目露一丝恳求的目光,轻声道,“娘娘,天色不早了,陛下也该回来了,臣这番仪容,成何体统。”
冷岚歌咬了咬唇,她自然明白慕容颜是在求自己别再追问她和她的事。
她心中长叹,别过脸,几乎用尽了全身气力,才疲惫地道,“退下吧。”
慕容颜感激的望着她,唇角牵动留下,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快步朝自己营帐赶去。
冷岚歌盯着慕容颜抱着苏璃离去的背影,久久无言。
“母后,你怎么哭了?”
小司彦抬起脑袋,伸出稚嫩的小手轻轻触碰上冷岚歌的面颊。
冷岚歌盯着司彦极似那人的清秀眉目,面上强笑,眼眶中的热意却更甚,
“母后没有哭。。是这儿风沙太大,母后眼里进沙子了。”
凄怆,她这才发觉,记忆中的那个笑容温良的少年,已被时光侵蚀得千疮百孔,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