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这哪里还是馒头,这简直是王母的仙桃。唐小软本想顶嘴,无奈腹中饥火难熬,她也没心思挑食了,西里呼噜喝下去一大碗粥,又大口大口地吃完了两个馒头。抬眼,面前那比冰块还冻人的女人正垂眸望着她,唐小软一怔,忽然有些莫名地脸红。厨房间和她卧室一样只点着一个老旧的油灯,那晕黄的灯光下沐槿衣的脸上如被笼上了一层朦胧的浅黄色柔光,消淡了她眼角眉梢寒冰般的冷意,却是隐隐浮上一抹近似圣洁的光辉。
挺翘的眼睫安静地垂覆着,在她眼底投落两道浅浅的阴影,见唐小软放下了筷子,她伸手去拿过她面前放着的空碗,不动声色地便在水池中洗了。唐小软偷眼瞧着她洗碗的动作,心情复杂,也不知怎么想的,她起身走到她的身后。“沐姐——”
一声姐还卡在喉咙口,沐槿衣倏然的转身,唐小软想要伸去她肩上的手还僵在空气里,那沾着水滴的左手便已然劈将过来,在距离唐小软颈动脉只余一厘米不到的地方生生悬住。
面前一双冷冽如冰的眸子,唐小软吓得浑身僵直,话都说不利索了:“我……你……”上苍啊,她只是好心地想和她说她可以自己洗碗而已啊!这一记炫酷冷傲的手刀又是什么意思啦!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构造啊!
沐槿衣眸中一冷,寒光在她眼底打着旋,却又被生生压下去。她眼底的戾气消淡了,转瞬间已是几种情绪交错回落,须臾,手掌缓缓垂下,她红唇微抿,似是警告又似是烦厌地看一眼唐小软。“别随便靠近我。”
“你干吗要这么讨厌我啊?”唐小软本来就为吃得不好心情郁郁,眼下又被这山上唯一可以和她沟通的活物这样拒绝,自尊心严重地受到了伤害,一股强烈的委屈凶猛地涌上心头,也顾不得害怕了。“既然你这么讨厌我,干吗又要答应太奶奶训练我?难道就是为了虐我好玩么?”
沐槿衣讶然抬眸,分明是不解唐小软这忽然的怨气从何而来。
唐小软见她竟不吭声,满腹委屈更是喷薄而出。“我现在对你很不满!”
然而面对她这发自内心的深刻指责,面前那女人竟然只是不解地挑着眉头。“嗯?”
“嗯你个头啊!”唐小软终于彻底爆发了。“太奶奶明明要你教我野外防身的本事,教我法术,可你教我的是什么?啊?你让我像个猴子一样在木桩上上蹿下跳,还把我打得鼻青脸肿!”
“那是训练你的身体灵敏度。”沐槿衣道,被唐小软嚎得一脸冰寒,终于明白她到底为何怨念,不由冷声道:“这都吃不消,劝你还是趁早回家,无谓浪费时间。”
“你不要欺负我不懂,我也是参加过露营的,搭帐篷钻木取火爬树我全会!”唐小软被她这话一激,登时急了,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才艺都尽数报出。“我还会弹钢琴,会画画,我还会游泳!告诉你,我才不怕去找什么夜郎墓,你少看不起人!”
“……”完全不明白弹钢琴和画画对寻墓有任何帮助的沐槿衣不禁皱了眉头,冷眼看着面前濒临抓狂的唐小软,眼底一道暗影丝丝掠过。“首先你要有命活着才有机会去搭帐篷钻木取火。”
“什么?”唐小软被她一句话给震住了。不是说好了只是去寻找一个叫夜郎的陵墓吗?最多就是路途艰辛了些环境恶劣了些,最多就是吃得差了点睡得少了点,什么时候上升到会死人的高度了?!没有人和她说过啊!
“沐姐姐,你吓唬我的吧……”舔舔嘴唇,她直直地看着沐槿衣,满心希望能从她眼中看出一点玩笑的意味。
沐槿衣却是冷冷地瞪她一眼,镇声道:“丛林沼泽,毒虫猛兽,更不必说墓道里可能遇到的各种夺命机关。寻墓不是你以为的探险游戏,踏进去没有回头路,失败就意味着死亡。唐小软,如果你到现在还没有作好随时可能丧命的觉悟,下山吧,我不会拦你。”
这是唐小软自打认识沐槿衣以来,她和她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并且她还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虽然冰冷无情,好歹字正腔圆。唐小软忽然觉得自己底气严重不足,刚才还一腔的愤怒被沐槿衣几句话便杀得干干净净,只好嗫嚅着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呢!其实唐小软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隐隐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是上了一条前途未卜的贼船,忽悠她上船的有太奶奶、爸爸以及唐家所有奇奇怪怪歪瓜裂枣的亲戚们,甚至还包括面前这个脸很好看声音也很好听身手厉害脾气古怪的冷漠女人。她忽然有一瞬间想哭的冲动,沐槿衣的话很深地戳中了她心底一直回避着的恐惧与不安,她一直努力地暗示自己这就是一趟按照地图进行的旅行,一切都会顺利解决她也最终会平安回家。命运选中她作为唐家的“救世主”,她就该担负起拯救爸爸和所有亲戚的重任。可是说一千道一万,她毕竟也只是个才刚二十岁的女孩,前二十年又都那样无忧无虑地度过了,怎么也想不到一觉醒来竟然就莫名背负了这样深重的责任与期待。
其实唐小软真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作好,只是现在被沐槿衣这样冷口冷心地一激,她忽然就有一种特别不想服输的冲动。硬着头皮道:“我不会怕的,我会坚持下去,找到夜郎墓,解开我们唐家的诅咒。我不怕,不管前面是什么我都不怕,沐姐姐,你……你别看不起我。”
沐槿衣沉默着,黑曜石般的眼瞳冷静肃然,目光笔直地打在唐小软的脸上。
唐小软被她看得有些慌,又紧张自己是不是脸上哪里不对劲,不禁伸手胡乱地摸了摸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