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棠干咳两声,往杨翩翩的方向看了一眼。
杨翩翩正在跟吴佳言说话,离着这边距离不近,是听不到长宁公主的话的。也是了,长宁虽然任性,但肯定会留心,不会让杨翩翩听到她对杨玄让如此嘲讽的言语。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翩翩的弟弟,年纪是略小了些,毕竟是翩翩的弟弟呢。”纪晓棠也压低了声音说话。
长宁公主看了纪晓棠半晌,才噗嗤一声笑了。
“你和翩翩倒好。”
“翩翩的性子很好。”
长宁公主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玩的话,咯咯地笑个不停,引得各席上的女孩子都看了过来。
好一会,长宁才止住了笑。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翩翩的性子好,你,晓棠,你果然是个可人儿。”
可人儿三个字,学足了郑桂的语气。
纪晓棠叹气,拿起桌子上的茶盅来,慢悠悠地喝茶,目光也移到了戏台上,不去搭理长宁。
长宁越发觉得有趣,根本就不去看戏,一心只要跟纪晓棠说话。
“晓棠,杨家不去说他了。我知道,我四哥去过你家了,还有刚才肃王妃,晓棠你究竟中意哪个?”
这样的问话,纪晓棠自然不会去回答。
长宁却自说自话:“我竟然也猜不出来。不过,只要我皇兄看中了你。四哥和三王兄他们就只能靠后了。”
长宁或许是随意的一句话,却让纪晓棠的心跳的飞快。
肃王、安王,她都不想选。但是她更不想选的还是皇宫。
长宁见纪晓棠沉思的样子,知道她是在烦恼。长宁只是觉得杨家,安王和肃王都想娶纪晓棠,又见了纪晓棠与郑桂的应对,觉得非常有趣,其实对纪晓棠的事,并不是真心关切。
“晓棠。你知道吗,阿佑昨天从蜀中打发人送来了奏折……”
纪晓棠的耳朵听到阿佑两个字,立刻回过神来。然而脸上却并不肯露出特别关切的神色。
“祁大人送了奏折,是打算要有所动作吗?”纪晓棠问,只是为了让长宁公主继续说下去。
而这,正是长宁此刻所需要的。
“是的。”长宁点头。“许是朝堂上的呼声太大,还有母后和皇兄,他们也……,阿佑这次送来奏折,说是打算快速进军。”
“什么?”这一次,纪晓棠是真的吃惊了。
祁佑年为什么要改变策略,不再以招安为主缓缓图之,而是要速战?是真的受不了来自朝廷的压力吗?纪晓棠的印象中。祁佑年并不是这样的人。
说到作战,祁佑年比任何人都稳。
“你也吃惊对不对?”长宁对于纪晓棠这样吃惊并没有多想。反而觉得,在这一点上,纪晓棠是她的知音。“都怪朝堂上那些老不死的,还有母后和皇兄……”
对于韩太后和隆庆帝的抱怨,即便是长宁,也不好当着纪晓棠的面全盘托出。
韩太后和隆庆帝,也是期望速战速胜的。不仅是朝臣们,深宫中的这两位,也需要一场胜利鼓舞士气,告诉天下,告诉他们自己,秦家王朝是天命所归,而且如日中天。
“晓棠,你说阿佑突然改变策略,这场仗,他究竟……”长宁问纪晓棠。
纪晓棠不能回答。
长宁需要的也不是纪晓棠的回答,她自己脸上神情数变,先是担忧,继而却又满脸的光彩。
“我相信阿佑。他是战神啊。别人速战或许不行,可是阿佑他一定行的。晓棠,阿佑他在奏折上说,他会在三个月之内拿下蜀中,平定叛乱。”
这一次,纪晓棠的惊讶已经不能用言语来表达了。
祁佑年说要速战,或许是因为朝廷、太后和皇帝的压力,速战也有许多战法,一方面能缓解京中的压力,一面也能顾全到蜀中的战局。
然而,三个月内拿下蜀中,平定叛乱!
没人这样要求过祁佑年,客观地说,就是京中这些纸上谈兵的朝臣和后宫的帝后,也没谁指望祁佑年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样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祁佑年为什么要这样,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一封奏折,就等于是他在帝后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了!
祁佑年为什么要这样做!
纪晓棠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晓棠,你信不信?”长宁公主当然不能体会纪晓棠的心情,还摇晃着她的手笔追问。
长宁非常希望能从纪晓棠口中听到相信这两个字。她急需要同盟。
“三个月……”纪晓棠对长宁的问题避而不答,“我对蜀中情况并不了解,只是听爹爹他们偶尔谈论,三个月时间太短了。”
“可是阿佑一定能行。”长宁却固执地说道,一面又迟疑了起来,脸庞微微泛红,似乎有什么话不好启齿。
“公主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有告诉我?”纪晓棠就看了出来,笑着问道,她敏感地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长宁越发不好意思了,同时也越发的兴奋。
“晓棠,这件事,我没有告诉给任何人知道。”长宁往纪晓棠的身边挪了挪,将声音压的越发低了,“阿佑在奏折上说,他三个月拿下蜀中,回来复命,到时候要求母后和皇兄一个恩典。”
祁佑年在隆庆帝和韩太后跟前立下军令状,用不世的战功,换一个恩典。
他所求的,是什么样的恩典?
这句话,纪晓棠问了出来。
长宁含羞更甚。
就算纪晓棠是个迟钝的人,也不能不有所猜测。
“威武候家已经位极人臣,阿佑又是册封了的世子。而且,威武候家家产颇丰。高官厚禄,别人家想要,于阿佑,却都已经有了。他能求的,还能有什么恩典呢……”长宁的声音越来越小,“上次阿佑回来,母后和皇兄都跟他说过话。阿佑的年纪也不小了,老威武候在阿佑的年纪,已经娶了表姑。”
“当初,也是老威武候在北疆立下了大功,才能娶了表姑进门。皇族的女孩历来不多(像她这样的公主就更少有了),要想娶皇族的女孩,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接下去的话,已经不用长宁公主明白说出来了。
“祁大人,他在奏折上这样说了?”纪晓棠忍不住问了一句。
“晓棠!”长宁公主嗔怪地看着纪晓棠,“你不了解阿佑。你眼中看到的阿佑,是那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神。可我自小就认得他了。阿佑他其实是个……害羞的人。”
说祁佑年害羞,长宁公主自己却娇羞的像个小女孩,同时骄傲的像个小女人。
“若是他明白那样写了,就是对我不敬,母后和皇兄也要说他狂妄!”长宁又道,随即又将声音压低,“我倒是希望,他能狂一些!”
三个月拿下蜀中,难道还不够狂吗,就是老威武候,也不敢立这样的军令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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