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棠……”纪老太太哭着叫晓棠,声音就哽咽着,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祖母,我都知道。”纪晓棠就握住了纪老太太的一只手。
那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手,同时也是染上了岁月痕迹的手。
“祖母别多心。长生的事,我娘第一个就说,绝对与老太太没有关系。不管背后指使的人是谁,老太太是绝不会害长生的。”纪晓棠缓缓地道,“若知道是谁害长生,老太太第一个就绝不会放过那个人!”
“晓棠……哇……”纪老太太听了纪晓棠的话,眼泪不仅没有止住,反而哇地一声,大声地哭了出来。
纪老太太哭的十分响亮,竟似要把她一肚子的憋屈和难过都哭出来似的。
一边的纪晓芸就着了急。
“纪晓棠,你看你,祖母本来好好的,你一来,就害的祖母哭成这样!你、你……”纪晓芸指着纪晓棠,又忙去纪老太太跟前,就劝纪老太太不要哭。
“姐姐,还是让祖母哭一会吧。祖母哭出来,这病也就该好了。”纪晓棠却拦住了纪晓芸。
纪晓棠和纪晓芸都不去打扰纪老太太,任由她哭了半晌,这才慢慢地止住了哭声。纪晓棠这才让纪晓芸去弄了湿帕子来给纪老太太擦脸。
纪老太太哭,一方面是心里憋屈,另一方面也是心里头愧疚。可是这种憋屈和愧疚还无法对人言说,憋在心里,就成了病。
纪晓棠这番拿话来开解,让纪老太太痛苦一番,可以说是救了纪老太太的命。
“还是晓棠最知道我的心意。”纪老太太脸上清爽了,说话似乎也顺畅了许多。
“祖母自然是一片心为了我们。”纪晓棠就道,“祖母现在若有精神,我想跟祖母商量几件事。”
纪老太太立刻点头,让纪晓棠尽管说。
“第一,祖母心慈,待下历来宽厚。若是本分感恩的还好,若似牡丹之流,反而不美。”
“说起来,我如今年纪大了,很多听不到看不到的。这院子里人也杂乱了些。我就不管,只交给你们,别管她是谁,我只留几个老实本分的,其他的,你们尽管去发落,也不用来问我。”纪老太太不用纪晓棠继续说下去,马上就接口应承。
“就是芍药几个,她们年纪也渐渐大了,留来留去留成仇,也凭你们发落吧,不用来问我了。”
“如此,我就让管事的来替祖母操持吧。”纪晓棠就笑道。
纪晓棠让管事的来裁撤她院子里的人口,而绝口没提纪二太太,纪老太太心中那一点点的芥蒂就此也完全没了。
“第二件,咱们府里前门还罢了,如意园后角门却不太严谨,虽后面胡同也都是咱们家的人,但终究人多杂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混进什么人来。……我生日那天,牡丹跟舅老太太一个丫头说了一会话,就出了后角门,人都说她往烟袋胡同去了……”
“老太太听听,这人的一张嘴有多厉害,倒不如平时严谨些,有了事,人就是想说,也没得说嘴的。”
纪晓棠笑眯眯的。
纪老太太如何听不出来纪晓棠话里所指的是什么。这件事,她心中有愧。然而,如果纪晓棠,或者纪二老爷他们明着来说,她就算是嘴上应承了,心里也要落下一个难解的结。
纪二老爷是完全有理由、有底气来跟她明说的。但是纪二老爷却没有。
纪晓棠这次来,当然不会是纪晓棠一个人的意思。
纪老太太心中一暖,愧疚更甚。
“你这孩子,这个时候还管什么烟袋胡同不烟袋胡同的。就说我的话,让人在那给我砌一道墙来。他那府里头,统共没有个正经能管事的人,只知道吃喝穿戴,可见下面的人得有多乱。我也懒得去理会她,从今以后,只管断了这条路就是了。”
纪老太太这话说的含糊,是断了烟袋胡同从后角门进纪家的路,还是要断了与顾老舅一家来往的路呢。
纪晓棠心里明白,纪老太太只怕无论如何不肯割舍顾老舅。故意这样说,为的是安抚她们。
当下纪晓棠也不说破,也不去接纪老太太要砌墙的话。
真想要拦住顾老舅一家,又何必砌什么墙。
“……有些是祖母送了过去,身契有在咱们这有不在咱们这的,跟咱们这的下人联络有亲,颇有私弊,长此以往,就有祸端。”
“这个也只管交给你,你看怎样方便就怎样处置,都说是我的主意。”纪老太太在这一点上也很痛快。
“祖母也累了,我就先向祖母禀报这两件事。”纪晓棠亲手端了茶奉给纪老太太,“祖母最是通情达理,慈悲的老人家。从前我跟爹娘在任上,我娘就时常这样告诉我,她怕她和爹爹孝顺祖母不够,要我多多孝顺祖母。”
纪老太太接了茶,低头慢慢喝着,就听纪晓棠纪二太太长,纪二太太短的,句句都不离孝顺的话。纪晓棠这样一边说,还一边笑眯眯地看着纪老太太。
将整杯茶都喝进了肚子里,纪老太太才慢慢地放下茶杯来。
“我还没仔细问过你,你去府城住了这些天,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可还都好?”纪老太太终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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