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贺泽走了好一会儿以后,许惜才终于从浑身紧绷的状态中松懈了下来,他现在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周围的所有人都变得好陌生,太难了,仅仅是呼吸都会让他的心扯着难受。许惜脚下好像是灌了铅一样,慢腾腾地往医院的方向去,一小段距离走了好半天才到。
这个时间刚好任海明还在睡着,好像很不安稳的样子,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这样,睡着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任海莉就坐在病床旁边接电话,看到许惜之后,又马上挂断了。
“来、来了啊?”任海莉站起来,道,“我再给阿媛打电话,她说,说你之前拍的照片,在网上突然特别火,就有点麻烦,让你最近别去上班了。”
“我知道的。”许惜走近病床,有些忧心地看着任海明,问道,“爸爸还好吧?”
“就那个样子……你也别太担心了,他伤着脑袋,总是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的。只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我应该的。”
任海莉张张嘴,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各自怀着心事,也没怎么说话,就这样呆坐着陪着任海明,又过了一会儿,任海莉就让许惜回去,任晓晨快要放学回家了,家里没人守着也不行。
总之,这一天就是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许惜一直脑袋发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这一晚上几乎他都没有睡,想的自己都快要崩溃了,他也无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他眼前似乎只有两个选择,遵从盛怀瑾的意思,就这么认命,或者,接受贺泽算不上好意的帮助。可……可他都不想,他只想回到过去,那些简单快乐的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又是一个清晨,许惜一早起床将任晓晨送到学校,接着就接到了任海莉的电话,她很焦急地告诉许惜,医院那边账上的钱已经没有了,而且刚才来了两个邻居来探病,拿了两张借条出来。
任海明最初投投资的十万块,有三万就是在他们那里借的,现在人家听说了融资公司出事儿,赶过来讨债了。这里还欠着钱,许惜和任海莉都不知道,听到这个情况,俩人都急的不行,赶回家翻箱倒柜的找,只找到几百块钱。
许惜要疯了,他从前没有什么金钱的概念,穿着最朴素的衣服,吃最简单的饭菜,他从来不觉得钱有那么重要。眼下他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害怕任海莉又会去找盛怀瑾,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林珺童帮忙,如果可能,林珺童似乎是唯一一个愿意帮他的人了。
林珺童现在正在工作,接到他的电话,非常地意外,说了一长串连珠炮似的。
“惜惜,你最近还好吗?和盛总怎么样了?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赶紧地跟我说啊,我只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马上要进场录节目了。”
惜惜忙道:“珺童哥,对不起,我真的实在没办法了,我你能不能帮帮我,医院的账上没有钱了,我快没办法了……”
说着说着许惜的声音又哑了,他心里太苦了,说出来的话,都感觉是苦的。
林珺童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现在他真的是顾不上那么多盛怀瑾对他的威胁,他真是见不得许惜这样痛苦无助的模样,这样始终在泥潭里挣扎的无助的少年,和当年的他是何其相似,如果……当时也能有个人拉自己一把,很多事情也许久不会发生了。
如今,他即便想伸出手拉住许惜,他也力量有限,可至少,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你就在家里等着,我马上让我助理把钱给你拿过来,现在我能凑出来的现金并不多,也就两三万,你先拿着救急,剩下的再慢慢想办法,好不好?”
无法排遣的汹涌的情绪像许惜袭来,他握着电话终于憋不住哭了出来,他都不知道自己还做什么,才能回报林珺童所做的一切。
许惜在家等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林珺童的助理终于把钱给送了过来,两万八千块钱。用牛皮纸包好的沉甸甸的,简直比许惜的命还要沉重。许惜千恩万谢地把助理给送走了,弄得助理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管怎么说在,至少现在是解决了接下来几天医药费的问题,许惜如释重负地给任海莉打了电话,就准备带着钱去医院了。
任海莉听着借到了钱,在电话里就哭了出来,好一会儿,才整理出一句完整的话:“许惜,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谢谢你了……实在是难为你了……”
“没关系的,我现在过来。”
“现在不要,这个时间,晓晨要放学了,你在家里给他做饭吧,别让晓晨吓到了。明天一早你再过来,大晚上的,你拿着那么多钱,不太安全。”
许惜应了,而后小心地将钱收好,便做了饭,等着任晓晨放学回家。小孩儿最近因为受了家里事情的影响,一直也不怎么高兴,许惜也不是一个善于掩藏情绪的人,俩兄弟就这么愁云惨淡地对望着,早早地便准备休息了。
夜幕降临,这陈旧的贫民区里便只剩下昏黄的路灯,和不远处夜灯闪烁的繁华夜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惜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睁眼看着窗外路灯下不断朝着灯泡撞过去的飞蛾。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好像出了神一样,而后,任晓晨的呼吸声渐渐平稳,进入了睡眠之中,许惜就还那么看着看着,无法排遣心里的忧愁。
突然,宁静的夜晚响了清脆的敲门声,门口传来个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