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是打电话回家,父母早就急坏了,把她好一通埋怨,曹安期唯唯诺诺地听着,继续乘坐公车前往市人民医院。
王天生的姥爷就在市人民医院的神经外科重症监护室,据说中风引发脑溢血,抢救回性命却一直没能睁开眼睛。
曹安期在医院大堂向护士询问,护士怀疑地看她,告诉她已经过了探视时间,曹安期嘴上答应,转身便溜了进去。
她沿着迷宫般的走廊绕来绕去,声控灯随她的脚步声倏起倏灭,长廊另一侧是密封的玻璃窗户,几盏探照灯由下到上的直射向医院门前的烫金大字,光线擦过字体透入夜空,在深蓝近黑的天空中穿刺出一个雾蒙蒙的窟窿。
隔音效果太好,所有声音都被锁在楼外,她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心跳声、因为意识到这点骤然加剧的呼吸声,曹安期不由自主地小跑起来,每次转过拐角偷看一眼便折返身朝另一个方向奔逃。
她先看到了他的翅膀。
声控灯被她唤醒,冷冷的电击般的弧光,曹安期从墙角探出头,差点漏掉孤坐在走廊尽头的小小身影,却没法忽略那幅翅膀。
准确地说那是他的半边翅膀,另外一半密实地包裹着他的躯体,而这一半舒舒展展地摊开在地面上,柔软、平顺、不带丝毫攻击性,像一块纹理清晰编织精美,踏上去只会轻微凹陷的羽毛地毯。
曹安期低头盯着半幅翅膀看了良久,她很烦恼,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声控灯很快又要熄灭,曹安期咬了咬牙,踮起脚尖轻轻踩在翅膀最边沿排列整齐的飞羽上。
几乎就在她落足的刹那间,光源断绝,王天生在黑暗中睁开一双晶亮如星的眼睛,觉得背后面有点痒,似乎有什么小虫子不知死活地爬过。
他抖抖肩膀,右手错过去挠了挠左肩胛。
“哎呀!”
沉眠的羽毛地毯和声控灯一起被惊醒,曹安期眼看着翅膀飞快地收缩、扬起,而她在强光中只来得及闭上眼,便身不由己地被拖倒在地。
而王天生眼中,曹安期站在平地上也能摔个屁股墩,更不可思议的是她还能像滑冰那样顺溜地从走廊那头迅速滑至这头——以一个毫无外力作用的坐姿。
她是怎么做到的!?
王天生:“……”
曹安期:“……”
王天生低下头,默默地与坐在他脚边的曹安期对视了一会儿,心想,这姑娘是真有点傻。
而曹安期看到那半边翅膀从她屁股底下抽了出来,在半空中嘲笑似地抖了抖,又耀武扬威地扇了扇,然后连个过渡期都没有,突然向她横卷过来,就像包裹着王天生的另外半边翅膀那样,将她裹得密密实实。
曹安期:“……”
王天生:“……”
曹安期觉得她和王天生像两只裹得很完美的粽子,她大概是枣泥馅,王天生一定是咸蛋黄馅。就这么定了。
“你带了电脑?”王天生对着她豁口的书包扬了扬下巴,她新买的笔记本露出小半截银色的外壳。“借我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