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冉纾听见这种耍无赖的话，微微瞠大眼睛，似乎不太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顾衡之口中说出来。

她静默了几秒，瞪着顾衡之，最后才呐呐的说道：“你终于承认了。”

顾衡之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简冉纾面前，低头深深的看着女孩，眼睛深邃的像海底深处深蓝到发黑的海水，泛着细小却随时能发展成惊涛骇浪的涌动，“简冉纾，你在故意躲避我。”

他很少叫她的名字，不够亲密。

但在某种场合，连名带姓的称呼更正式，也更表示决心。

简冉纾向后退了两步，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的神情。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很细小的，“……不要说了。”

顾衡之的气势迫人，容不得简冉纾故意忽略他，她退后他就跟进。

被他步步紧逼的简冉纾最终退无可退，被直逼到墙角。在他的强大压力下，她不得不抬起头，注视着这个男人。她咬了咬唇，偏过脸，“我要休息了，顾大哥请你先离开吧。”

顾衡之只是执拗的说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简冉纾沉默。

两个人的气氛很僵硬，都在紧绷着，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如今他们的关系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窗纸在遮挡住，可顾衡之知道，如果不把这张窗纸戳破，简冉纾是不会主动面对的。

她会不动声色的逃避，疏离，刻意疏远他们的关系。

直到再次筑起一道厚厚的壁垒。

顾衡之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温柔的，稍带着轻微的力度，强迫简冉纾看向他。

他的手指轻轻的摩擦在她的眼角，她纤长卷翘的睫毛在微微的颤抖。

简冉纾只看了顾衡之一眼就不敢再看，她怕自己会贪恋上这份珍重和温柔。她索性垂下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遮挡住了那双黑色眼睛里的所有情绪。

她敛下情绪，再次说道：“别说了。”

顾衡之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退缩和善罢甘休两个词，他不知道简冉纾在顾忌在什么，在犹豫、不信任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很想挑破这层窗纸，在很久以前就想了。

“冉纾，你开下门——”

在说话的同时，乔洛也发现房门没有被关上，这个时候简冉纾应该也没有休息。他一推开门，忽然就看见房间角落的一幕，背影颀长的顾衡之将他的新艺人禁锢在墙角，女孩低敛着眼睛，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也很暧昧。

考虑到简冉纾已经成年，乔洛说道：“我半小时后再来找你。”他相信两个人都是很自律的人，刚刚有了进展就开始更深入的交流肯定不可能。你侬我侬，半个小时也该够了。

简冉纾看见乔洛就像见到了黑暗中的曙光，见到人要离开，就急急喊了一句，“Joe！”

看来不是很自愿。乔洛和简封昱关系很好，肯定会帮着多照看一下好友的妹妹，更何况简冉纾还那么像那个人。乔洛的脚步顿时就顿住了，推了推金丝边框的眼镜，重新走进来。

他坐在中式沙发上，将几张薄薄的纸张放在桌子上，说道：“冉纾，你过来看看。”

……

这是鬼才导演俞越新电影《天涯客》的剧本。

也是乔洛为什么那么爽快答应吴锐，到锦溪古镇来补拍暖阳结局的原因。他主要在意不是暖阳，而是将在贺春档上映的大制作《天涯客》。这部电影的试镜选角就在锦溪古镇。

金牌经纪人的名头不是说着玩的，乔洛很快将鬼才导演的原件剧本给拿到了一份复制件。

要知道俞越的剧本向来保密，在开拍前，基本上没有人知道他的剧本是什么。

他试镜选角，从来都是当场说出剧本的一个场景，随意的几句话，让演员自由灵活发挥。

他的原件剧本，不像其他编剧那样，长达三四万，恨不得解释得越详细越好，《天涯客》的剧本，只有寥寥几页纸。

而且内容十分杂乱无章，勾勾画画的，大量各种各样的修改符号，有删掉也有添加。

简冉纾强迫自己忽略掉旁边的顾衡之，专心致志的去看剧本。

俞越今年才刚过三十五岁，这个年纪在经验积累为重的导演界，年纪着实小了些，和他差不多年纪的，都还只是跟着导演跑腿处理杂务的副导演、剧务。而他却已经在导演界稳据一席之地，打响了名气，票房号召力很强，被称为“鬼才导演”，可见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

一部经典的影片，第一步就需要导演和编剧的契合和沟通。又或者是像不少国外知名电影，导演和编剧是同一人，更能将电影的中心思想和精髓表现出来。

俞越就属于后者，既担任导演又担任编剧。

“有看不懂的地方提出来，我们一起想想。”俞越的剧本是出了名的难理解，基本上只有他自己知道究竟要表达出什么样的内涵和意义。不过他也擅于和演员沟通，一旦定下了演员，他会亲自去给演员说戏。

简冉纾点了点头。

她本来是为了躲避顾衡之才匆忙翻开剧本，没想到一下子就被这个剧本吸引住了。

历史武侠片。

明成化十六年，皇帝专宠万贵妃，昏庸无为，西厂宦官汪直掌权，奸妃宦官为祸朝纲，逼杀忠臣良民。左都御史不愿同流合污，惨遭一夜灭门。其九岁稚子也是剧中男主角，被母亲死死藏在酒窖中，逃过一劫，开始了流浪、逃亡。

女主角瑶光见乞儿可怜，主动收养了男主角慕昭，并且见小乞儿是习武可造之才，身为武林人士的她将慕昭收做徒弟。

江湖人瑶光自师傅走后就孤身一人，有了牵挂的小徒弟后，就将全部心思放在了慕昭身上。两人相依为命。

慕昭也十分刻苦努力，身负深仇大恨的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手刃仇人，成年后伪造身份进入锦衣卫，冷酷无情斩杀无数臣民的他，取得了汪直的信任，一步步高升接近宦官汪直。

慕昭接过无数次任务，或简单或凶险，但在命悬一线时总会有瑶光师傅救他……

电影一般都偏重于男主角，俞越的《天涯客》的戏份也向男主角倾斜。但不可否认，这个女主角也有出彩点，至少不是那种只会拖后腿或者花瓶角色，类似于相互依偎，并肩而行。

俞越擅长将商业和文艺、刺激和内涵相结合，片中的武打戏很多，场面恢弘壮阔，是绝对的商业剧情，给人视觉享受，放在大荧幕上会很吸睛。

最后的结局，不是悲剧，也不是喜剧。

就好像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个结局在简冉纾看来，有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

……

乔洛见她仔细翻到了最后一页，说道：“《天涯客》的试镜地点就在锦溪古镇，俞越做事一向不按常理，时间定的很仓促，在明天下午。”他问，“你打算试镜哪个角色？”

乔洛略带迟疑的又说道：“如果是汪直疼爱的侄女这个配角，俞越前天就和我说了，你不用试镜就可以直接进他的新片剧组。”

汪家小姐汪画屏这个角色和简冉纾的外形很搭，漂亮、乖巧、温顺，她是汪直最疼爱的侄女，也正因为她爱慕男主角帮助男主角，大宦官才会对慕昭另眼相待。汪画屏在最后得知是自己间接害死了舅舅后，因为愧疚拔剑自刎而死。

她单纯、善良、美好，最后的自刎也令人惋惜。但这在做了十几年的经纪人，颇有经验的乔洛眼里，这个角色远远不行，江画屏没有太大特色而且过于软弱善良，不会被观众记住。

乔洛在观望，看简冉纾会怎么选择，她会不会为了进大剧组，而保守的选择这个小角色。

她会不会……和苏瑾瑜更像一点？

简冉纾沉默了一会儿，将《天涯客》中的几个女性角色都思考了一遍，发现这里面只有女主角瑶光这个角色最出众，留给人的印象最深刻。

她最后敲定了试镜角色，说道：“比起汪画屏的稳妥，我更想尝试一下瑶光的角色。”

乔洛一下子看向简冉纾，细长的眼睛里有欣慰以及更深层次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