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宜嫁娶。
五月初九,阿竹作了人妇打扮。
几个丫鬟闲时凑在一块儿笑闹。小曲对阿竹很是歆羡,看模样恨不得明日嫁的便是她,李苦儿不懂,她这样跳脱的性子,却原来是如此向往为人妇来为人母的生活。如今几人之中,只阿缭和李苦儿尚未定下亲事,阿缭倒是有来说亲的,只一直不曾作出回应,而李苦儿,大家都说像她这般柔软的性子,极是适合贤良淑德,若双亲健在,该是早早觅得良人了。她只笑,不说话,心里却实在不敢苟同,若是一年前,她还在为渺茫的将来勤俭持家,终日想着给自己攒一份得体的嫁妆,奉予那未曾幻想过相貌的夫郎,然而如今,心境已是另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通透了,也无畏了,谁说女人得嫁个男人才算有了家?
几人聊完散了,各忙各的去。李苦儿回了灶房,何未染正熬着老汤,或是非凡的耳力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取笑说:“你这样倔强的姑娘,她们竟说你性子柔软,分明日日相处,却不懂你呢。”
李苦儿捂着嘴笑:“何姐姐怎么就觉出我倔强来了,我分明对你言听计从,乖巧得很。”
“哦?当真?”何未染抬起头:“那我与你说个事,你倒是考虑考虑,叫我瞧瞧你是听我不听。”
李苦儿疑惑地扬起眉毛,她继续道:“前几日有人与我念叨,说我虽从未收你为徒,所作所为却的确算得了半个师父,你呢,无依无靠孤苦伶仃这许多年,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我作为这半个师父,该为你张罗门亲事来着。”
李苦儿不禁露出不甘愿的神情,问:“那何姐姐你是如何打算,想让我如何听从?”
“若我说替你物色了一名好儿郎,你可愿去见上一见?”
李苦儿挂了嘴角,立即表态:“不要,我不想嫁人。”
“呵呵呵。刚还说对我言听计从的,才多久,就把话吃回去了。”
李苦儿垂着头,丧气道:“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对我说这些的……”
何未染却笑得扬起了下巴:“幸而我方才是胡说的。这镇子上啊,哪有男人配得上我的苦儿?”
“我就知道!”李苦儿咬着下唇仍掩不住笑意,欣喜地跑到何未染身后抱着她的腰晃啊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何未染覆着腰间的手宠溺地笑道:“瞧你,知道了半天究竟是知道什么?也不说。”
李苦儿赶紧答她:“想当初也是你告诉我女子不是非要嫁人不可的,我还奇怪呢,现在怎么操心起这俗事了呢?果然是玩笑话。”
“是啊……”何未染话语里透出一丝的惆怅:“我怎么舍得亲手把苦儿推进这俗世间的俗事里去呢?”
一个玩笑,让李苦儿的心绪大落又大起,索性,它只是个玩笑。在府里吃过了简单的晚饭,李苦儿回家,夏日里,这个时辰,天还没黑透,到家时,梅花正陪着阿葵坐在房门前玩小沙包。
对了,梅花就是那梅树精,也不知为什么,何未染要将她变成现在的样子,如今她看上去,比阿葵大不了多少,十岁的孩子相貌,给人的感觉却与原来一般,冷冷淡淡的,但少了些哀怨的气息。隔壁刘婶儿时常也会见梅花现身,有时还与阿葵一块儿去她家蹭饭,编造说俩人是玩伴儿。刘婶儿也没太多疑心,高兴坏了,有时还找李苦儿商量,这阿葵与梅花呀,哪个做儿媳妇好?
哪个都甭想了……这话在李苦儿脑袋里转了一万遍,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呀,苦儿你回来了?”正想着呢,隔壁刘婶儿来找她了。
“诶!在了。”
李苦儿隔着墙往刘婶儿家看,她正在井边洗碗。
“正好,我有个事要跟你说。今天我去量米,遇上了宋媒婆儿,就顺道将你八字给她了,叫她给你物色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