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周抬了抬眼,问:“打听出来,商定了哪天么?”
李斯年弯了身子,道:“就在三月初十!”
“三月初十?”李善周脸渐渐沉了下来,将狼毫笔搁在一旁。
玉府
“又是三月初十?”余氏闻言也是眉头一蹙。
对这桩婚事,李善周极为重视,自从被指了婚,他恨不能隔日就将玉珺娶回家里。余氏也乐见其成,几次派了人过去商议婚期,可是宣慈长公主不是今日身体不适,就是明日头疼脚痛,总是找着借口推脱着。余氏被她拖得有些恼火,可是逼急了又怕人家说她着急嫁女儿,怕宣慈长公主往后怠慢了玉珺,索性忍着气,等着。
没想到过了几日,宣慈长公主派了人来,说是三月初十是个黄道吉日。余氏听了自然欢喜。眼下将眼下将将过了二月,往后推,除了三月初十的日子极好之外,还有九月初八和十二月初五,如要再遇良辰吉时,就得推到明年正月。两个孩子一路坎坷不容易,能早一日是一日。
可是谁知道,宣慈长公主偏偏又和毅勇侯和左侍郎也定了这个日子!一天之内两子娶妻,说出去固然热闹,三喜临门,可是在余氏看来,宣慈长公主分明就是不想让李善周越过李善均的风头去!人的心眼儿都是偏的,谁知道到时候会出什么幺蛾子!
“不怕被人说省酒席钱!”余氏忍不住“呸”了一声,玉家的大奶奶随夫君回来筹备小妹的婚礼,听到这话不由地莞尔一笑,劝慰道:“满京师的大臣,哪有两个儿子都由圣上指婚的,这说出去也足够给定国公府挣面子了。太后听了长公主的主意,也说好,一日之内三喜临门,是难得遇见的热闹场面。”
“我这不是怕珺儿被欺负么?”余氏担忧道。
大奶奶噗哧一声,“那人要想欺负咱们家小妹,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呐。她的兄弟这么多,一人揍欺负她一下,也得把她抡扁了!”
她虽是说笑,可到底让余氏的心情好了一些,大奶奶又伏在她的耳边道:“娘,你不必担心那么多,妹夫将将派了人来,说是……”
她一五一十地说着,话音刚落,余氏眼睛便大圆,不过片刻转忧为喜:“当真么?”
大奶奶点了点头,余氏笑得合不拢嘴道:“我就知道善周是个有心的!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极好!”
过了二月中,日子便渐渐快了起来。玉珺从原本的期待变成了忐忑,每日竟也有些患得患失。西竹、静巧见她这样,忍不住也来打趣她,只是每每话到了嘴边都变成了对李善周的赞美。
“咱们姑爷真是没话说的,昨日过府来问夫人可还有什么缺的,夫人随口一句被面儿被瞧上中意的,姑爷连夜就让人送了十来床天香阁张千师傅才会的双面绣来。要知道,那双面绣在市面上,如手帕那样一张大小的就价值百两,若是张千师傅的,更是少之又少,也不晓得他是怎么求到张千师傅的,一下子弄来了这么多!”
“不止呐,姑爷昨儿还让人送来了金、银、玉头面好几套,说是专门为小姐您设计打造的!”
“姑爷对咱们小姐真是舍得,人也好!几位爷要灌他酒,他从来二话不说,干干脆脆地将满杯喝下!都说酒品如人品,几位爷都对他赞不绝口呐!”
“……”几个丫头你一眼我一语地哄着玉珺,还是张妈妈年长些,看出她待嫁女儿的忐忑之心,每日里陪着她说话。
等到了出嫁的前一日,余氏特意将玉珺叫到了自己的房中,交一本画册交到了她手里。平日里她也算是个爽快的人,今日不知怎么了,支支吾吾了半日也开不了口,玉珺云里雾里地打开那本画册,竟是本不折不扣的”春-宫”,她的脸刷一下就红了。余氏皱了皱眉头,到底没说出口,扔下她道:“你好好看看,我去唤你几个嫂子来,同你说说……”
她几乎仓皇而逃。她的七个哥哥,六个都已经成亲了,六个嫂子齐聚一堂,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众人将视线落在大嫂身上,齐齐将她往前推,大嫂连一红,将平日里作风最大胆的二嫂推了出来,二嫂眼一瞪,道:“其实咱们不用操这个心呐,小妹原本就是大夫,女科定然也懂一些……她这样聪慧的人,看看书或许就懂。你瞧,她手上的可是唐寅的《风-流绝畅图》,这可是难得的绘本呐,娘可真舍得,都将它给了小妹当压箱底的物什了!”
“是啊是啊……”几个嫂子见二嫂顾左右而言他,分明是想溜走,附和着说了几句,也就偷偷溜开了,屋子里空了下来,玉珺哭笑不得地抱着那本画册,想着想着,却把脸伏在胳膊里,吃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