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玉珺登上马车,李善周再没出现过。马车在街道上穿行,耳旁是喧嚣的街道,玉满楼一路再没说过话,直到进入玉府,玉珺才知道他是以多大的诚意迎接她的回归。
玉满楼是亲自将玉珺领到院子里的,一路上她几乎没见到下人,她心中还纳罕,偌大的玉府下人却寥寥。等到了院子门口,就见一个年约五十的老妈妈,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泪眼婆娑地望着她。
门口早已经备好了火盆,她就站在火盆边上,对玉珺道:“小姐快跨过火盆,往后就平平安安,万事顺遂了!”她上前就扶住玉珺往前走,玉珺猛地跨了一大步,她连声说“好”,忍不住鞠了一把泪,蹲下身就要跪下去,玉珺措手不及,见她年纪颇大,赶忙拦住,道了句“婆婆不可”,老妈妈将将起身,眼泪簌簌然往下落,握着她的手道:“像,真像,你和你娘像极了!”
老妈妈的手心温热,摩挲着玉珺的手心,让她无端觉得温暖。她哭了一会,自己又破涕为笑,一边念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一边领着两个丫头郑重地给玉珺行了礼。
玉珺后来才知道,这个老妈妈姓赵,是娘的奶娘,从小看着娘长大的。娘离家后她也没舍得离开,这些年一直呆在玉府。听舅舅说,赵妈妈自己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所以她一直都把娘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听闻娘过世,她狠狠地哭了一场,见了玉珺后,更是想把双份的疼爱就加在了她的身上。听闻她要回府,赵妈妈自告奋勇要回到她身边来照顾她。
那两个丫头一个娇俏活泼,名叫西竹,一个恬静可人,名唤静巧,两人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出众,是舅舅特意挑出来服侍她的。
玉满楼当下简单给她介绍了几句,好在玉珺早有准备,忙从袖中掏出了三个小荷包,权当给她们的见面礼。两个丫头欢喜地不得了,忙蹲福谢她。
赵妈妈原本还有些担心她长年在乡野奔波,自由惯了,在人情世故上会有些欠缺,如今看她举止进退有度,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心里总算踏实下来,笑眯眯地收了荷包。
中途宫里来了人,说是太后身体微恙,让玉满楼去一趟,玉满楼无法,只交代赵妈妈好生照顾玉珺边匆忙走了。两个丫头原本还有些拘谨,玉满楼乍然离开,她们反倒长长的呼了口气。
玉珺看西竹脸上是释然的表情,忍不住问道:“你们很怕我舅舅么?”
“不是。”西竹一本正经地压低声音道:“小姐你刚回府可能不知道,玉大人虽然年轻,但是平日里都是不苟言笑,有时间都扎在书房里。咱们虽然都在府里,可是也难得见到玉大人。我以为他是个脾气不好的人,刚才可把我紧张死了!”
她话音刚落,精巧赶忙拉住她的袖子,低声道:“你在小姐跟前胡说什么!小姐你别怪她……”
西竹抬眼见玉珺脸绷着,也看不出喜怒,心中一咯噔。她和静巧两人入府都早,可惜平日里都在后院,鲜少见过玉满楼。玉满楼对下人管教也宽松,她们的日子过得舒坦而自由,平日里插科打诨惯了,见玉珺年龄也相仿,竟不自觉说漏了嘴。
当着主子面议论主子的舅舅,若是小姐生气了,立马将她赶出去可怎么办!
她犹豫着就要跪下去,玉珺赶忙扶着她,道:“这是做什么。我问你们,你们跟我说了实话,这是好事。我对玉府不熟悉,往后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们,你们往后也要如实说才好。”
“那是自然。”西竹松了口气,一旁的静巧一颗心也落了地。这位小姐听说是混迹在市井之中,可是身上却不自觉地带了贵气。她在一旁观察她,唯恐她是个不好相与的人,如今看来,她却是个平易近人,不拿捏身份的人,是个好伺候的主子。
“他们二人散漫惯了,若是说错了什么让小姐不满意,小姐一定要告诉我,看我不好好教训她们。”赵妈妈笑了笑,扬声唤道:“还不去伺候小姐沐浴更衣!”
二人连忙应了声是,率先进了屋子准备。
赵妈妈道:“咱们大周有习俗,远处归来的人得用香茅、柚子叶烧水沐浴。一来是除尘,二来是去驱邪消灾!今天一早大人同我说起你的际遇,把我吓得魂儿都飞了,好在你回来了,从前的事儿都过去了。咱们好好洗个澡,把晦气都给洗走!”
她话说的隐晦,玉珺也不知道舅舅到底同她说了什么,只一味笑着跟着她往里走。等玉珺泡进了热水里,全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从脚指头到头发稍,哪儿哪儿都透着舒坦。赵妈妈和西竹二人要上前伺候,都被她打发走了,等沐浴完了换了一身新衣裳,站到了赵妈妈和西竹、静巧的跟前,三个人心里都发出不由自主的赞叹。
都说人靠衣裳马靠岸,这话真真是不假。玉大人心疼这位外甥女,给她的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好,一早上让府里下人去京师最贵的成衣铺子金玉阁为小姐买的几套成衣,竟然意外地合适,就像是定制的一般。
瞧这位主子,方才身上穿着普通的棉布衣裳,隐约觉得清丽可人,有着邻家姑娘的亲近,可是这会子。她穿着淡粉色银纹绣百蝶度花广袖罗衫,陪着一条鹅黄色绣白玉兰的长裙,腰间系着一根水蓝色的软烟罗,中间细致地打成一个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