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珺几人一路疾驰,不过片刻就到了城外的土地庙。大约是年久失修的缘故,整个土地庙看起来破败不堪,隐约可见的楹联也只剩下上联,书着“为人果有真心,何需你烧香还愿”。
土地庙里安安静静,四周没有住户,也鲜少有人走过。夏昭雪站在门口驻足片刻,低低地叫了一声“娘”,里头也没人应。
玉珺正是困惑此处怎么会有人居住,就听里面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声音高昂而饱含痛苦,尔后是一妇人的尖叫:“良儿!”
“哥哥!娘!”夏昭雪闻言心一紧,赶忙往里走去,玉珺紧随其后,就见破庙里有个干瘦的青年,想必就是夏昭雪的哥哥夏锦良。
就见他仰天长啸之后,突然就往后倒去,好在一旁的张氏早有准备,一把将他抱住了。夏锦良双拳紧握,两眼上翻,全身上下连面部的肌肉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着。夏昭雪正要靠近,却被张氏一声低呵止住了脚步,尔后,张氏拿了块破布就往夏锦良口中塞去。
那场面极其吓人,连李善周都不自觉将玉珺往后拉了拉,低声道:“当心。”就当众人以为夏锦良平静下来时,他突然间又是一阵抽搐,此时看起来连面色都青紫了,口中塞满的布条似乎影响到他的呼吸,他的面部表情看起来越发狰狞,动作幅度也更加大。
张氏含泪就要去拿放在地上的粗麻绳,看样子是要将夏锦良捆绑起来。玉珺赶忙道:“不可!”
她一边说着,一边却是快速地走到夏锦良的身边,沉声道:“你这会若是拿绳子捆住他,只会让他更加痛苦,若是一个不妨,他甚至会撞伤自己。”
“姑娘担心!”张氏眼见一个年轻姑娘向夏锦良走来,正要后退,她却低声道:“婶子别怕,我是大夫!”
此时玉珺也顾不得许多,情势危急,她只能用谎话哄张氏信他。张氏一迟疑,她就接过夏锦良,直接将他放平躺在地上,尔后迅速将他口中塞满的破布取出,将他的头侧向一边。
不过片刻,夏锦良的嘴角就流出浓浓的白沫,换做旁人,早就蹙眉让开,玉珺却不以为意,嘱咐张氏将夏锦良周围的石凳、火炉等物挪开。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夏锦良呼吸稍缓,面色稍霁,玉珺不放心,等微微张嘴时,她又将事先叠好的帕子塞到他牙齿一侧,防止他咬着自己的牙齿。
从头至尾,她都陪在夏锦良身边,直到许久之后,他长叹了一声,玉珺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他这一觉怕是要睡很久,婶子您将他扶到床上躺着吧,最好在他周围放些柔软的衣物,防着他再受伤。”
张氏低声到了句谢,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儿子,而夏昭雪早就吓呆在一旁。
玉珺抬眼望去,郑世宁、郑思钊二人不知何时到的,站在门口瞠目结舌,而李善周则云淡风轻的站在一旁,脸上无甚惊异的表情,只是二人双目对视时,李善周的眼里闪过一丝欣赏。
“娘,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夏昭雪许久都没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呆呆问道。
张氏斜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我把你卖入妓院,你应该恨我才是!你还活着就该撇下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又何必再管我们!”
一句话下去,夏昭雪悲从中来,拉着张氏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两人皆是泪眼婆娑。
这一趟生死离别,母女二人也不知有多少话要说,玉珺悄悄朝李善周打了眼神,二人悄声退了出来,李善周又吩咐李斯年留下打点帮忙,这一阵忙碌,郑世宁和郑思钊也半天没缓过神来,非要拉着玉珺和李善周散步,由着下人们在身边牵着马跟着。
玉珺自入京以来,没能好好看看京师长什么样子就被抓入花想容,即便前一世逃出了花想容,出嫁前却是在高墙大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嫁后,更是一心一意做主母,轻易出不得门,这一下步入京师,街上熙熙攘攘,充斥着各种声音,她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时候和娘一起,穿街走巷替人看病的日子。
这是自由的空气……玉珺恨不得张开双手好好呼吸一番,只是她周围的三个人过分出众,引得众人频频侧目,连她都不好意思太过放肆了。自出了土地庙,郑世宁像是被吓住了,半晌不说话,进了城门才缓过来,低声道:“玉姐姐,刚才那个人是怎么了!好生吓人!”
“我也不知道,大约是羊角风吧,有些地方也叫‘母猪疯’。”玉珺笑笑应道。
“你不知道?”郑世宁眼里浮出怪异的神色:“你方才还说你是大夫来着……”
“那时候情况危急,我骗她的!”玉珺微微一笑,“我娘是大夫,自小我就跟在她身边走街串巷替人看病。我家邻居大婶也有羊角风的毛病,每次发起病来比这个还可怕,邻居大叔就会跑过来找我娘……”
说起娘亲,玉珺微微落寞。
郑世宁又道:“咱们大齐鲜少有女大夫,你娘真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