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个本是为你设下的宴席,没想到最后……”沈怀英话说了一半,笑容苦涩到了极点。“父亲不是已经打算将沁桃收为妾侍了吗?”沈涣栀平淡道,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嗯……”沈怀英沉吟片刻。“那么,封妾以后是否也和文琳一样,住在凌波居?”
“不,既然已经是妾了,那么尊卑有别,自然是不宜与文琳住在一起的,直接住在正房吧。”沈怀英说得轻描淡写,没有丝毫犹豫,沈涣栀却暗自惊了一惊,正房,是正室夫人住的地方。“父亲可是有将沁桃扶正的打算?”“这个……”沈怀英仍旧是模棱两可的答案,仿佛在思索,仿佛又已有了定论不愿说。
沈涣栀想了想,沈怀英怕是有扶正之心却怕说出来会伤了她吧。“母亲已过世多年,父亲想要续弦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父亲现在日理万机,是该有个女人时常在身边,聊以慰藉。”沈怀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说:“栀儿,为父欠你们母女的实在是太多。”
“你我父女,不必说什么欠不欠的。”沈涣栀浅浅道。“母亲在天有灵,当然也希望父亲晚年安康,能够与一个女人一起互相扶持,举案齐眉。这样,母亲也会高兴的,只要活着的人能快活,怎样都好。”沈涣栀一席识大体、懂大局的话很讨沈怀英的欢心,他轻轻抚了抚沈涣栀满头如鸦的青丝墨发。
沈怀英满足地抒叹一口。“栀儿能够如此懂事,实乃我之大幸。”沈涣栀微淡笑着:“那,父亲何不直接娶沁桃姐姐为妻?”沈怀英迟疑了一下,然后断然道:“不。毕竟我的身份娶一个侍婢是不相宜的,先纳妾,待她生下孩子有理有据,再扶正也不迟。”
暗自冷笑,没有想到,她的父亲竟然如此看重出身。他口口声声的“不相宜”,难道当初丢下妻子一人离去便相宜了吗?说什么纲常礼法,到了自己身上还不是一样的我行我素?如今,却用它来规范别人了。
说到底,沈涣栀心里还是恨的,恨沈怀英为什么要抛下母亲珈蓝独自远行?如果他不离开,或许结果会大不相同……母亲或许还活着,沈家也不会颓然衰败,更加不需要她来入宫缓解皇帝与沈氏一族的关系了。她牺牲了一辈子,换来了那座金碧辉煌的笼子。
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只不过是父亲的一念之差,已经造就了今天。
换个例子,即使是这一切都照常发生,如果父亲不插手庭城的事情,她可能也不会待在这里,日夜忧思了。她的父亲,似乎向来只为她带来了麻烦,而没有丝毫喜讯。
尽管心里千万的不情愿,她也只不过是笑笑说:“父亲说的不错。”沈怀英抿了抿唇,考虑片刻后,方才小声道。“为父不瞒你,昨夜,为父将沁桃当成了你的母亲……”“是吗?怎么会呢?”沈涣栀假装诧异道。“老实说,当初将沁桃带回府,不过是因为她有一双与你母亲相似的眼睛,昨夜,我却在她身上发现了你母亲的玉佩……那是当年,我送给你母亲的。”
“……这样啊。”沈涣栀犹如恍然大悟。“那说明,这丫头与父亲有缘呢,保不齐,就是母亲在天有灵,将这玉牌托付给她,让她来代替母亲照顾您。”沈怀英觉得有理,点了点头。“父亲可问她这玉佩是哪儿来的了?”“早起时问过,她说,是一个和尚给她的,那和尚还说什么命中注定的话。”
沈涣栀一拍掌。“那便对了,佛门通灵地,与女儿说的想必不差了。”“如此……”沈怀英蹙眉思索。“我倒真的应该娶她?”沈涣栀浅浅笑了:“父亲只跟从自己的心就是。”
沈怀英摇头,笑笑。“神鬼之事岂可当真?怡情而已。我也并不期盼着这个沁桃能取代你母亲,聊胜于无罢了。”说着,便拿起*头柜上的玉佩,招呼沈涣栀。“栀儿,过来。”
沈涣栀微怔,慢慢走过去。沈怀英将那枚玉佩轻轻交到了沈涣栀的手里。“不论它是不是你母亲的东西,你都收着。”沈涣栀一愣,然后巧笑焉兮:“多谢父亲。”当着沈怀英的面,她将玉佩挂在了腰上,沈怀英眼尖的看到那枚鸳鸯配,一皱眉。
“那是凌天王给你的?”“是。”沈怀英冷哼了一声,语气急转直下。“这么卑贱的东西,也敢送人?在他心里,你就值这么便宜的东西吗?”沈涣栀不经意一笑:“罢了父亲。东西不在贵贱。”沈怀英深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个笑容:“若不是看在女儿你的份儿上,鬼才愿意为他的死活奔波。”沈涣栀挑眉,一喜:“父亲真的帮了栀儿?”沈怀英慈爱一笑,拉住了她的手。“那是自然的了,你是我的女儿嘛。”
心头悬着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