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身边不是有很多女人吗?就女儿所知道的,文琳就是一个。父亲不是很喜欢她么,考虑过纳妾?”沈涣栀声音不紧不慢,沉稳如潭水,却一步步惊蛰了沈怀英的天空。“文琳?你才来宅子里,这么快便知道她了?”看着沈怀英酒意醒了大半,一脸惊讶,沈涣栀只是摇摇头:“她若与父亲无关,我也不必挂意了。”
摇头,沈怀英无奈中夹杂着苦涩。“你到这儿不久,想来已将这上下都摸得个透彻了。这聪明劲儿是从凌天王身上学来的吧。”心里微微一动,沈涣栀仍面不改色,她的回答极为圆滑。“难道父亲就不聪明么?”
眯了眯眼,沈怀英又啧啧叹息。“女儿啊,你虽是我的女儿,有时我却觉得,你跟那小狐狸似的,狡猾的很。”一声长气,沈怀英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口。
轻轻一笑,沈涣栀目光流连打量着面前本该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父亲在外打拼了这么多年,可有了什么名堂?”“你这就是在笑话为父了。”沈怀英不清不楚地嘟囔着。
灯光昏暗,如同一只光罩将二人紧紧围绕,光罩之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黑得几乎能吞噬每一只生灵——无论它们白日里如何光鲜,在夜里都只不过是乌黑一片,四号都没有区别。
昏黄之下,沈涣栀的笑意愈发娇媚了,声音也柔美如同黄莺:“女儿哪里敢呢?”那略带娇嗔的声音不轻不重地捶打着沈怀英的心,力道恰到好处,一下一下,几乎要敲碎那最后的抵御之墙,心里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着。如果不是那双杏仁眼,他恐怕当真会认为眼前媚到了骨子里的女人就是珈蓝。
即便如此,借着酒劲,沈怀英的目光还是愈来愈炽热的,炙得沈涣栀脸色一红,故作惊讶。“父亲缘何这样瞧着女儿?”沈怀英干笑了一声,才低下不老实的眼。“为父只是觉得,你与你母亲太像了。”不只是长相,还有那神态,沈涣栀举手投足的风姿几乎都继承了珈蓝的妩媚。
“父亲是太孤独了。”沈涣栀一句话柔柔的,说到了沈怀英的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沈涣栀轻启红唇:“其实想想,这么多年了,父亲找几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呢?文琳长得漂亮,又能伺候得父亲开心,想来也是个有福之人……父亲不将她收个房吗?”
沉吟片刻,沈怀英仿佛没了醉意,大手一挥:“今ri你我父女相聚,不聊这些。女儿,你从小到大为父都没有陪在你身边,是为父的过失——我,我不配为父!”愤愤然说出一句,沈怀英此刻俨然像个小孩子般冲动自责,说完,拿起酒壶,便又要添酒自罚。
沈涣栀的心里这才是不偏不倚地吃了一惊,忙伸手夺下沈怀英的酒壶,嘴里嗔道:“父亲说的哪里话?今朝侥幸能与父亲相见,是女儿与父亲的缘分使然,可见你我父女二人缘分未了。父亲说什么配不配的,真是折煞栀儿了。”说着,沈涣栀以丝帕擦拭了还未来得及湿润的眼角。
心里一紧,沈怀英连忙轻轻哄劝:“是父亲的过错,都是父亲。当年不该离开你和母亲,不该离开那个家。”这话实则一语双关,如果不离开家,涣栀不会与他疏离,如果不离开家,珈蓝也不会——罢了。前程如梦,不堪再次回首,每次一想起珈蓝的事,他心里就堵得慌,这么多年,那团东西还没完全从他心头清除掉。
不只是因为恨,他只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为什么珈蓝会选择离开他。他的本家是沈氏,虽然有衰败之势,但好歹也算做是名门望族,他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珈蓝会选择跑到深山野岭去?放着好好儿的沈家大宅不住,非要住破屋?
甚至,宁可要和一个乡野村夫同*异梦,也不肯多等他两年——还有了孩子!?恐怕这永远会成为一个解不开的谜团,他至死都不会将这一切弄清楚了。珈蓝才始终是他最躲不开的劫难,一旦涉足,终身垂死而不得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