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京城纷传石龙王已到达帝都,而他的目的也神鬼般不胫而走,让庭城起疑这是否在石龙王的计划之中。
闹得凌天人心惶惶,更为了他此次添了分神秘色彩,手法拙劣,却不无有用。
庭城下了道折子,晚上置宴,款待石龙王,朝臣同往。
刚刚接到消息时,沈涣栀忐忑不安。
一切按照她所想的如期发生,但心里仍是没底,她对沈铃清显然是不放心的,更是后悔将此等大事交由个市井泼皮手中。
微微一声凉叹,石龙王来势汹汹,恐怕朝廷中也是人心惶惶,躲之不及,哪儿还有人想着振凌天之雄风呢?
她早早地对沈铃清通风报信,也是不想宴席之上,凌天会占下风。
轻轻将一粒黑子微用力敲在棋盘上,沈涣栀微笑,唤来月湖:“你瞧,这与那日沈大人摆的局可曾相像?”
月湖默不作声从匣子里掏出那张宣纸,静静与棋盘比对着,啧啧惊叹:“已有七分像了。”沈涣栀只笑着:“本宫并不十分相信这就是上古留下的盘子。”
一愣,月湖问:“娘娘的意思?”沈涣栀眸子紧了紧:“混饭吃的人手里怎会藏着这等秘法棋局?凭江湖做戏的玩意儿能与王过手?”想了想,月湖笑道:“许是娘娘多虑了呢,王最终还不是赢了那盘棋?沈大人心里还是与娘娘一边儿的。”
“但愿如此。”沈涣栀目光远长。她也不想疑沈铃清,只是觉得他的实力远非如此。
若是一个人自识得他起他便有了没心没肺的本性,那若是一天他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在你面前谈起之乎者也,那么要么是他藏得太深,要么是他变得太快。
沈涣栀宁愿相信后者。
不过,沈铃清冷静下来,说话做事的确让人心头一震,仿佛从前的沈铃清已不在。
看着沈涣栀蹙眉惆怅,月湖担忧地劝:“娘娘切勿多思,晚上还要去筵席,提早准备着,太惊慌失措了不好。”
笑声铃铃作响,月湖回头,只见星河蹦跳着走来,勤快地请了个安。
“宫中又有喜事了?奴婢瞧娘娘穿那件雪缀红梅正正好!”月湖摇头:“又偷听墙角。”沈涣栀倒浅笑着:“无妨,不怕叫她个小丫头听了去。”
月湖也抿嘴笑了:“不过雪缀红梅倒还算得体。”
“那便这件吧。”
其实穿什么并不要紧,今儿并不是沈涣栀摆台,处在顶端的人也并非是她,而是石龙王与凌天王的明争暗斗,这才是今晚最重要的一出戏,她怎能抢了风头。
坐到梳妆台前,将头上状如飞鸟之华翼的金钗取下放在一旁,如瀑青丝垂在腰间,柔媚万分。
换上月湖双手捧来的一袭秋白浅碧上绣血梅锦罗,又拿了只檀色回字纹小袄为沈涣栀披上,被群人团团簇拥着往太和殿去了。
舞乐声遥远地便可传过来,太和殿里一派欢乐景象,正是君安臣乐的画面,与沈涣栀想象中冰冷的气氛不同。
刚刚踏入太和殿,谈笑中的群臣突然戛然而止,下人们的请安声倒是符合礼数,齐齐道:“请昭仪娘娘安。”
一束束利刃般的光芒向沈涣栀投射来,精准而剔透。笑了笑,理了理裙摆,沈涣栀跪地:“吾王圣安。”
她今日并未着凤穿牡丹,长发轻轻垂着,面容未画妆容,素净好看,一袭衣显然是束了腰的,纤柔之至,丝毫不减妩媚妖娆。
庭城正与石龙王说着什么,高高在上,眸子落在她身上时顿了顿,继而挂上一贯淡薄的笑意:“起来。”移开目光,继续对准石龙王,优雅而慵懒地开口:“今儿,孤与石龙王不醉不归。石龙王意下如何?”
一旁落座,沈涣栀瞟向对面坐着的男人。
生得肥头大耳,一双眼睛却格外漂亮,正拎起一壶酒往口里灌,酒液顺着油腻的嘴唇流了下来。
一阵恶心,沈涣栀轻轻别开眸,这难道就是石龙王吗?
“凌天王,你的女人很漂亮。”男人流露出恶意的笑。“为何不起来给我行礼?”眯了眯眼,他愈发放肆。庭城眸间一紧,沈涣栀预兆不好,赶忙起身,微微一福:“见过石龙王。”
“凌天的人真是不合礼数……”石龙王本想继续说下去,在触碰到庭城眸子里危险而冰冷的警告后闭了嘴。
沈涣栀知道他的意思,他想要她行大礼。
然而上跪君王,下跪父母,从来没有过给一个区区外邦行跪的道理。
看向庭城,只要他点头,她为了他的国泰民安膝盖一弯算得了什么?倘若,他回绝,那将是她毕生的荣幸。
然而,他却始终缄默,淡然的眉宇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望。
唇角凝起凄美的笑,沈涣栀已起身。
空气随之凝重起来,琴声亦在一声弦断后止住了。
所有的人搁下筷子,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