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熙反倒是紧张起来,二人相握的掌心里渐渐被汗水模糊,变得黏腻起来。
他的耳朵,微微泛红。
正值炎热时节,林子里却很凉快,他心知自己耳上发热,不是因为天气缘故。
这样想着,他忽然心生怯意,悄悄想要将手给抽出来,却不防他才动了动手指,便被傅瑶恶狠狠地将手给压了回去。
她用了大力,但身单力薄,力道有限,这动作,倒像是柔云拂面。
噌的一下,云熙便觉耳上热意传到了面上,烧得滚烫。
傅瑶依旧浑然不觉,直到他哑着嗓子轻声唤了句,“五娘……”她才骤然回到神来,终于将视线从树下拔了回来,微微侧目去看他。视线触及二人交握的手,她懵了下。
而后陡然间有些心跳加速,她没来由的也跟着红了脸,但这手,却始终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怕得厉害,什么男女大防,避嫌都成了浮云。
傅瑶讷讷道:“我畏高。”
这便解释了她为何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敢松开。
云熙闻言,莫名有些失落,掩了眸子别过脸去轻咳了两声。
傅瑶巴巴看着他,等着他开口说送自己下树。
这般高的树,若要叫她自个儿下,那就是找死!
可她等了半响。云熙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她哪知道,人是恨不得同她再在树上多呆一会的。
风忽然大了起来,碧草丝丝四处乱晃,唯有那条蛇被牢牢地扎在地上,纹丝不动,眼瞧着是死透了。
有鸟雀被风声惊起,振翅高飞,倏忽便消失在青空之上。
林子入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两三个人。
打头的是一个妇人,穿一身粉缎折枝海棠花褙子,配一袭月白色的挑线裙。样貌明艳动人,耳上长长的两枚银丝丁香花耳坠儿,走动间,并不摇晃。
她站在那。高高仰起头来盯着一棵树看。
树上的两个背影,一紫一素,一男一女,看着年纪都不大。
她身边一个身着雪青色比甲丫鬟模样的姑娘便悄声道:“夫人,怕是有人私会,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
这地方平素连寺里的和尚都不如何走动,入口处落叶积了不少。也无人清理,若有人借此地私会,也是有可能的。
瞧树上那俩人的穿着打扮,想必也不是寻常人家出身,没得走近了被发现,结果惹祸上身。
丫鬟又道:“地上的草生得这般高。别是有蛇。”
这时节,正是蛇虫出没的时候。
说着话,丫鬟的脚步已往后缩了些。
打头的正是马慧娴,她今天到寺庙来进香,本来是想到后山来清静清静的,没想到碰到了这样的事。
马慧娴眉头微蹙,又看了看心下道:“这两个人好熟悉。”
难道这么巧,在这地方还能遇见熟人?
丫鬟疑惑:“像谁?”马慧娴没吭声,略过了会蓦然道:“过去悄悄瞧瞧正脸。”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中怀疑已是更甚。
她拔脚往前走去。
长长的裙摆扫过草叶,发出似蛇行的簌簌声响。
翠柳跟水寒正蹲在草丛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听见动静渐大,皆下意识住了嘴,四处张望起来,结果便见马慧娴带着丫鬟往里头走来。
已越走越近,离云熙二人那边,倒绕得还远了些,反倒不如先前远远瞧见的背影清晰。
翠柳见状,急声道:“得拦着她!”说完又骂水寒,“怎么也不知在入口处派个人守着!”
水寒冷笑:“什么叫偷偷来的你知道吗?”
再者这个寺庙的后山又不是云家的地盘,难道还能挡在门口不叫人进来?
翠柳叹口气,就要起身冲过去拦人。
水寒不让:“笨!她是见过你的,你这么一出去,树上的人是谁,岂不是立即不打自招了?”
翠柳:“……”
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
水寒看她一眼,忽然背过身去,发出一阵阵布谷鸟的叫声。
清亮的鸟鸣声登时打破了林间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