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琼州约百来里地就是海边,那里有渔村的村民靠打鱼为生。这样的距离,在傅瑶的前世当然是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交通工具落后的年代,就是很远的路程了。因此,这里的人们都很难吃上新鲜的海产。
她们唯一能吃到的新鲜海产,就是这种麻蚶子。因为麻蚶子离了水,还能活上一段时间。即便如此,也不是每年都有人来这里卖麻蚶子。
毕竟路途太远。
傅瑶走到车跟前,仔细地朝车里看了看。麻蚶子的个头很大,很多麻蚶子都张着嘴,里面的蚶子肉还在动,而且还能听见咔咔的蚶子壳开合的声音。她伸出手,用一根手指碰了碰一只开口的蚶子,那蚶子立刻收回蚶子肉,将蚶子壳随即也合上了。
这些麻蚶子很新鲜,应该是早上捞上来后,立即就装车赶来卖了。她暗暗地咽了下口水。这种麻蚶子皮薄、蚶子肉厚,味道特别的鲜美,她前世就很爱吃。
“您看看,我这蚶子都是早上刚捞上来的,用快马赶着拉过来的,都新鲜着呢!”
“你这麻蚶子多少钱一斤?”傅权泽问。
“五文钱一斤,”赶车的男人痛快地答道。
傅瑶眯了眯眼,这个价钱,能买到这么大个、这么新鲜的麻蚶子,在她看来,是很便宜的。即便正是海产汛期,但是来她们这卖蚶子的,也非常少。有的时候,一年也没人来一次。
“阿爹,我们多买点吧?我想吃,”傅瑶道。
傅权泽慈爱的看了看傅瑶,对男人道:“你跟我到铺子里吧!”
他们现在手上都拿着东西,也没篮子装麻蚶子,反正铺子离这也不远了,正好可以过去。
赶车的男人点头,跟在他们身后走。
到了铺子后,傅瑶从后院拿了两个篮子出来,文德听说有好吃的,也拿了个篮子出来。
都装的满满的,过秤一称,去掉篮子的重量,总共六十二斤。
“这东西不能放,买这老多,我看你们有几个肚子。”王氏笑着摇头道。虽是如此说,却并没有要傅瑶少买。
“二百二十四文钱,我们买的多,给你二百二十文吧。”傅瑶就道。
“行啊!”赶车的男人没有啰嗦,答应的很痛快。
王氏就拿了一串钱,又数了二十个铜钱出来,
“大叔,你下次什么时候再过来卖蚶子?”傅瑶又问。
“过几天吧!”
“下次你来的时候,路过我家铺子停一停,兴许我们还得再买些蚶子”傅瑶道。
“那行啊!”男人痛快地答应了,随即赶着车走了。
一家人将三篮子麻蚶子抬进屋里。
傅瑶捧起一捧蚶子来,闻了闻,清新的、海的味道。
文德就蹲在篮子跟前,眼巴巴地看着,不肯动窝,那样子恨不得立刻就能吃到嘴里。
只是,不管多么心急,这刚买来的蚶子都不能立刻就吃。
“这急不得,得先让它把泥吐出来。”王氏就又朝傅瑶和文德笑着道,“这么多,你们去多找两个大盆来。”
麻蚶子从海里捞上来,里面的泥沙不会少,要将麻蚶子放在清水中,让它将壳里的泥沙吐干净了,才能吃。
“奶奶,什么时候能吃上蚶子?”
傅权泽提了两桶水回来,傅瑶和文德又找了两三个大木盆。将蚶子倒进入,再加满水。文德一边干活,一边问王氏。
“多让它吐会泥,明天吧,明天咱再吃。”王氏道。
一个晚上,足够让这些麻蚶子吐干净壳里的泥沙了。
为了吃到美食,等待是必须的。
弄好这些后,王氏和朱氏又去厨房里忙碌。早点的大骨汤都要熬制七八个小时,还有肉,也得手工剁碎,这些都得提前弄好,第二天早上就可以省很多工序了。
家里没事,文德就搬来个小板凳,坐在大木盆旁边。他托着下巴,一边看着里面的麻蚶子,一边和傅瑶说话。
“姑姑,这蚶子明天怎么吃?”文德很期待地问。
麻蚶子味道鲜美,怎么吃都是好吃的。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将吐干净泥沙的蚶子放进大锅里煮熟,然后剥出蚶子肉来,蘸着蒜泥酱油吃。也可以直接将蚶子肉剥出来,炒韭菜或者炖豆腐,都相当的美味。
“明天先煮一大锅吃,剩下的,晌午吃炒韭菜,晚上吃炖豆腐。”傅瑶就道。
“好!”文德笑眯了眼睛,讨论吃的是他最高兴的事情。
“这么多蚶子,咱们现在有五口人,一天怕还吃不完哪!蚶子是好吃,也不能一下子吃顶着。”?王氏到后院拿晒好的梅菜干,她们现在多了样梅干菜包子,卖的很好。听了文德的话她有些担心,“这东西又不能放,一放就不新鲜了。这东西不新鲜可不能吃,把人给吃坏了,要不给街坊邻居送点?”
所谓的把人给吃坏了,就是吃了不新鲜的蚶子,人会生病。
“阿娘,那把蚶子肉挖出来,晒干了,慢慢吃那不就行了。”傅瑶就道。
这里的人们,也就吃这一季的鲜货。他们不是渔民,并没有将蚶子晒成干,留着以后吃的意识。
“晒成干,慢慢吃啊!”王氏有些犹豫,她没看人这么做过。隔行如隔山,她们是农民,不是渔民。
“阿娘,你看干货铺子里,还有鱼干卖哪!”傅瑶就道,“我想吧,人家住海边的人,这种东西当季的肯定都吃不了,就好像,我们到秋下还晒菜干那,人家能晒鱼干,这蚶子也肯定能晒干吃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就是这个理。”王氏点头,“那行,明天吃不了的,就晒干了吃。”
其实很多事情,等别人做过之后,其他人看着就觉得非常简单。比如说,出现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他人才跟着开始吃。虽然,螃蟹本来就是能吃的。
晚上临睡前,木盆里本来清澈的水,已经浑浊不堪了,只得又换了一盆清水,大家才去睡觉。
半梦半醒之间,还能听见麻蚶子扑哧扑哧的吐水声,怀着明天就能吃到美味的美好愿望,傅瑶睡着了。
第二天,早点时间忙完了。傅瑶、、王氏、朱氏和文德先挖了差不多一斤的蚶子肉出来。蚶子吐了半天加一整夜的泥沙,中间换过两次水,因此蚶子肉里面已经非常的干净了。
早上的时候,王氏已经买回了一斤韭菜,于是,等傅权泽从陈指挥使那边回来的时候,饭桌上就多了一道炒的香喷喷的麻蚶子炒韭菜。外加一盆白煮蚶子肉,麻蚶子很好煮,水一烧滚,原本闭合的蚶子壳张开了,蚶子肉就熟了。
王氏捣了蒜泥,加酱油,调了一碗浓浓的蘸汁。傅瑶又将前些天炸的辣椒油倒进去一点点,肥美的蚶子肉,蘸一点点酱汁,吃进嘴里满口鲜香。
不过要晒蚶子肉,首先得把蚶子肉从蚶子壳里挖出来。这将近百斤的麻蚶子,可是不小的劳动量。
于是,吃过了晌午饭,傅权泽没有出去,将一桶桶的麻蚶子都提到铺子外面一棵大树下,王氏、朱氏、傅瑶、文德都搬了板凳,拿上盆碗,出来坐到树下开始挖蚶子肉。
挖出来的蚶子肉,就被王氏放在草垫子上,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临近傍晚的时候,一家人背后的蚶子壳已经聚集成了一个小丘。王氏又拿了一个小盆给文德,又数了几枚铜钱给他。
“去豆腐坊买三块豆腐。咱晚上吃蚶子炖豆腐。”
文德欢呼一声,抱着盆子就跑了。
“慢点,小心点脚下头。”王氏在后面不住地喊。
蚶子肉都挖完了,傅瑶捡了一小盆留作晚上吃,其它经过这半天的暴晒,已经半干,都收进铺子里,打算第二天接着晒。
王氏看着这么多的蚶子,有些发愁。
傅瑶笑着对王氏耳语了几句,王氏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那还真值当试一试,我说那,我家五娘做事心里最有谱了。”王氏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