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也认真的扫视了一圈,赫然看到齐老夫人和沈老夫人也在场,不过却没有往这边看。
佛家的道场没有道家的道场那么繁琐。这十几位和尚围坐一圈之后便开始敲木鱼诵经文。傅瑶前世不信佛教,对这些经文一窍不通,但她虽不信教却尊重别人的信仰。此时跪坐一旁安静听着,居然也感染了那种庄严与肃穆。宗教信仰自是有一种能涤荡人心的力量。
听完道场,已经快到正午。回到了开始歇息的小院,寺中已有僧人送来了素斋。
陈依然没有胃口只小吃了几口后就又歇下了。
陈夫人要带着王氏去看望刚才熟识的几个夫人,留下傅瑶,正好去外面的院子逛逛。
前面的人比较多,傅瑶也不想再碰到云文风他们,于是闪身往后院偏僻处走去。
后院的山上风景很好,果然没什么人。傅瑶边走边回想刚才沈老夫人的眼神。这个沈老夫人一看就是小气的,他们在甘州开铺子,远离了陈指挥使的庇佑,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幺蛾子。
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左顾右盼,看着很可疑。
好奇心驱使下傅瑶抬步跟了上去。
跟了不多远,那人影停了下来,接着又出现了一个人影,好像是一个嬷嬷。距离有点远,傅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正想走近点,突然背后一热,紧接着她的嘴被捂住了,然后身体一轻,跃上了树梢,没有半点声响。
捂住她的手骨节分明,粗糙的触感让人想到这双手上肯定是有茧的。
这双手似乎有些熟悉,傅瑶正自疑惑,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语,“想听的话就不要叫。”
接着,贴在她嘴上的手放了下来,傅瑶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冰冷而熟悉。
傅瑶微诧,命运是个奇特的东西,感觉也是奇特的。之前跟他几次见面,都觉得奇特。不是她救了他,就是他救了她,从来没有异样的感觉。
可是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么近,傅瑶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被人这样看着,尤其是两人的气息相近,饶是云熙心志坚毅,也不免尴尬起来,他轻咳一声,示意傅瑶看向下面。
傅瑶惊醒,有点无措的想挪动身体,谁想他们现在正在树上,这一动差点掉下去,云熙条件反射一把抱住了她,让傅瑶随之而来的惊呼也堵在了舌尖处。
一片树叶落下,并没有影响树下谈话的两人。
“夫人有什么话带给老夫人?”
“有两件事情想请齐家帮忙办一下。”
“什么事?”
树上的傅瑶面红耳赤,云熙移开了稍许,两人都有点尴尬,好在下面的对话立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听说三公子如今正在甘州,上次有人暗杀,只是没有成功。我们夫人很担心,想请齐家帮忙找找看,怎么说三公子也是云家的人,夫人就算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如今也担了个嫡母的身份。还是希望三公子能够平安无事的,听说三公子来了甘州,很想齐家帮忙照顾一二……”
说话的是个黑衣人,傅瑶刚才一直很好奇,大白天的这人怎么还是一身黑衣,肯定没干好事。而且他刚才说照顾的时候明显的咬字很重,这就是让人不得不联系什么照顾了。
正想着,忽然感觉身旁的那双手双拳紧握。两人靠得很近,手臂挨着手臂,傅瑶明显感觉云熙的手臂紧绷,身看去,见云熙的脸比任何时候都要阴沉。
下面又传来了另一件让人震撼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朝廷上参了苏御史几次,都效果甚微。苏御史为人一向刚正,很得人尊重,要找他的罪证很难找。但是如果找到他跟胡人串联的证据,这样的话就算他官声再好,皇帝也是容忍不了他的……”
“到时候少爷也就不用再在这里麻烦齐家了……”
“这两件事情我会告诉老夫人的,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树下不知道安静了多久,傅瑶才清醒过来,她刚才明显的听到了某些秘密。幸亏是跟云熙藏在树上,刚才要是她自己去偷听了,被人一发现肯定会被灭口。
想想都后怕。
等等,身后的云熙怎么没有动静?
傅瑶再转头,见他脸色怪异,等反应过来才发现两人现在的姿势实在太羞人。傅瑶连忙干咳两声道:“我们下去吧!”
云熙点点头,轻揽傅瑶,身体一轻,他们就到了地上。两人又有些尴尬。
沉默了半晌傅瑶才开口,“上次你不是说要去海岛找药材吗?”
“过两天就去。”云熙轻轻开口,声音有些慌乱。
“那你小心点。”说完后傅瑶又很懊悔,这语气怎么像妻子叮嘱出行的丈夫似的。真是丢人,傅瑶懊恼的蹙眉。
树叶婆娑间,云熙看见傅瑶面上带着些纠结之色,突然觉得这样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那一张脸上。这世上的人本就是苦多乐少,可是云熙却觉得傅瑶应该面上总是带着或是温和或是调侃的笑意,所以他也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尖。
十五六岁的少年,平日里再怎么坚韧果决,于感情一道上终究是欠缺了经验,尤其是像云熙这样的没有亲近的姐妹。平日里很少与女子接触,傅瑶可以说是他除了自己的母亲以外最为亲近的女子了。
可是母亲的记忆又那么遥远。
所以他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奇怪,却是不能将这种心情剖析开来,只是有了些懵懂的快乐和挂念,仅此而已。
若是时间足够,这种青涩的感情自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发酵成熟,或是收获酸甜的美满,或是结出苦涩的遗憾。
就看上天肯不肯给机会了
“你知道刚才他们说的是什么吗?”停了会儿傅瑶问。
云熙的面容已恢复正常,闻言想了想才说:“这些事你听过就算了,不要跟别人说,也不要好奇的去了解。齐家,太危险。”
傅瑶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她想问那人口中的三公子是不是他?想问那人所说的照顾究竟是什么?想问那个苏御史就真的要这样被人陷害了吗?……
可是看着云熙紧闭的唇却问不出来了。是啊!齐家,太危险,知道的越多,危险也就越大。
“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去东大街的一个药铺找掌柜的,到时候他会帮你的。”云熙淡淡的道,然后又看了傅瑶一眼,“我走了。”
傅瑶抬头,身影飘过,云熙已经走了。
带着疑问,她慢慢的往前院走去。齐家、云家、苏御史……
好像一张网,不过庆幸的是自己在网外。
还没走到前院,在靠近寺庙的林子里,正好遇到了出来找她的陈依然。歇息了一会儿的陈依然显然有了些力气,见到傅瑶连忙惊呼。
“五娘,你快过来看,这里有一只松鼠。”
傅瑶走过去的时候,那只小松鼠正好将爪子上的一颗松果朝着陈依然头上砸去,一眨眼就蹿上了树顶,接着就不见了。
陈依然的头饰被砸歪了一些,样子有些滑稽。
陈依然瞪着松树离开的方向,鼓着腮帮子。
傅瑶看着忍俊不禁,上前去给她理了理歪了的簪子,一本正经道:“它可能是怪你刚刚喊我的时候,差点把它从树上给吓下来,所以才砸你的。”
陈依然想了想,也笑了起来。
“五娘,咱们去前面人多的地方看看吧?”
虽然是寺庙,但傅瑶刚才也看到了,前面人真的很多。真不知道佛门清修地,怎么会让这么多人来。这还不是佛诞日,听说那时候更是人山人海。
看来这里的佛也失了原本的真。
走到前面的时候,还好没有再遇到云文风他们了。想来这里无趣去了别的地方。
傅瑶也懒得理,正好跟陈依然好好看了一圈。
下午的时候陈夫人和王氏又听了一回道场才下山,一天下来,各人都有收获,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还有一天她们的铺子就开业了,谁知第二天,因为陈指挥使的关照傅权泽居然过来了一趟。
见一切都准备好了,傅权泽就随手做了比较重的活。像是打水砍柴这些,都是男人干的,可是现在,可以来甘州的人不多,只能让这些妇人干了。
“爷爷,我现在也能砍柴了,”文德邀功。
“文德长大了,要帮奶奶做些重的体力活,知道吗?”傅权泽慈爱的说。
“知道了。”
傅瑶又将铺子院子又仔细检查一遍,院子里外已整修完毕、焕然一新。铺子里的陈设,她按现代快餐店的格局布置,桌子全部做成长条形,木椅随之配套,且固定在地上。
二十多平米的铺子左右靠墙摆下十张桌椅,中间是宽敞的过道,如此铺子看起来又整齐又敞亮,感觉比实际大了不少!
早上寅时刚过,傅瑶就跟着王氏起床,帮着熬稀饭热汤,一连熬了几大锅,装了满满几大木桶,摆在院子里等它凉下来后自然凝结。然后又用大锅煮了几锅米粥,用木桶盛出。
卯时初,天边还是微微发白,天色渐亮,傅瑶跟文德在院中清洗碗筷,做开张前的最后准备。
分工还是跟以前在琼州差不多,王氏和朱氏在厨房看火熬粥做早点,傅瑶和文德连带跑堂、擦桌子、端茶送水等等,还得管收银。客人吃过的碗筷暂时先放到后院,等忙完后再洗,没办法,现在人手少,只能这样了。
至于劈柴打水、抬东西这样的重活儿,就由傅权泽完成了。
卯时中刻,傅权泽拆下铺子门上的木板,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鞭炮摆到门口结成一长串,然后点燃引线,那鞭炮便噼里啪啦响起来。
街上听到声音的纷纷凑过来看热闹,见那铺子门檐儿上崭新的傅记招牌,还有两边的大红对联,以及里面奇怪的桌椅摆设。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家新开的铺子,应该是家卖吃食的。
鞭炮一放完,周围便冲出一群小孩儿,哦哦的叫着冲进那鞭炮纸屑堆中翻找方才没有放响的哑炮。有好奇的凑过来东看看西看看,狐疑的打量一番问傅权泽道:“伙计,你们店里卖什么的?”
傅权泽愣了一下,没有介意这个称呼,笑道:“卖的是早点,有包子馒头豆浆稀饭馄饨,包子是大家没吃过的辣白菜大肉包子,还有用药材煮的茶叶蛋,既美味又营养,还能养生。欢迎大家进店品尝!”
刚说完,那边就看到陈府的管家带着两个小厮过来道贺,“傅先生你好!我们夫人听说贵店今天开张,特意遣我过来买点早点回去。”
陈夫人是深闺妇人,自然不好抛头露面跑到这里来的。
“您看您,还亲自来的,找人来说一声就是了,”傅权泽客气的道,连忙将管家让到店里,“里面请!”
管家没有多留,买了二十个包子、二十个茶叶蛋就告辞了,本来是硬要付钱的,被傅瑶的几句话就堵回去了。
“您这样算,那是不是我跟四哥在陈府叨扰了这么多天都要付钱了?”
傅瑶想好了,今后在甘州需要陈指挥使的事情还很多,该大方的时候就要大方。
管家无奈只好收起钱。
甘州毕竟不比琼州,对于新开的铺子都很好奇,陈府的管家走后,很快就有人进店尝鲜。围观者见有人进去,也跟着一个一个的进来看稀奇,没一会儿。原本空荡荡的铺子里十张饭桌坐得满满当当!
他们卯时中刻开门,到辰时中刻。短短一个时辰,几大锅稀粥没了。还有辣白菜包子、茶叶蛋,没想到反响这么好。
而外面还围着一群等着吃饭的人。
傅权泽和王氏为难的商量要不要再做几锅?傅瑶眼珠一转。既然行情好,何不吊吊人家胃口?于是她笑嘻嘻的上前道:“阿爹阿娘,现在做肯定来不及,咱们就直接给客人说已经售完,明天继续开售岂不更好?”
“这样…行吗?人家饿着肚子等那么久,没吃到会不会……”
“不会啦,阿娘,书上说:物以稀为贵,咱们这东西稀奇,价格又低,只要不是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都吃得起,过几天来的人肯定更多!”
于是,傅瑶找了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劝退了门口等待的客人们,待店中最后一位客人离去,他们才开始七手八脚的收拾铺子。然后傅瑶喜滋滋的抱着钱匣子跑后院去清点。
那钱匣子里一大堆铜钱,傅瑶将之哗啦哗啦全倒院中的石桌上,然后几人合作开始数,最后总计两千一百二十四文铜钱!
朱氏惊讶道:“天啊,大姐,咱们发财了,一个时辰就能赚二两银子!这还只是早上,咱们要是把中午和晚上也利用起来,不是会挣的更多!”
傅权泽和王氏也笑呵呵的,傅瑶心里高兴,嘴上却道:“目前为止,咱们只做早点,毕竟人手有限,等以后上了轨道再说。”
下午的时候,王氏和朱氏在铺子里处理善后工作。堆了几盆的碗筷要洗,脏兮兮的地板要擦,还有第二天需要买的食材也要准备……
傅权泽则带着傅瑶去陈指挥使家里道谢。傅瑶和傅谦在人家家里呆了这么多天,大人自然得去道谢一番的。而且这也是联络感情的好机会,傅瑶虽然跟陈夫人和陈依然的感情很好了,但她们毕竟是后院里,真正主事的还是前院的男人们。
所以,这就需要傅权泽亲自去了。
到了陈府,傅瑶直接去了后院,将自己特意带的辣白菜和茶叶蛋交给了厨房里的婆子,就跟陈夫人说起了铺子里的事情。
“五娘,你真的好厉害啊!居然一个人就开了间铺子,”陈依然崇拜的道。
“哪是我一个人开的,”傅瑶谦虚的笑笑,“其实我也就是会出出点子而已,真正做的还是我娘她们,我在铺子里是什么也不会的,就只会跑跑堂,收收钱之类的。”
“那也很不错了,不像我,连出门都是几个人跟着的,更别说做生意了,想都不敢想,”陈依然羡慕的道。
“人都是到了这个处境才会发现自己的潜能,其实我以前也跟你一样,一直被关在家里学这学那,就是出门也是前呼后拥的。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这样啊!”傅瑶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