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过后,秦大虎几个赶着牛车驴车齐齐出动,奔向了远方的县城。村里头人远远的见着那牛车驴车上的高高一摞柴火,不由的悲从中来,这些个柴火又能卖个多少个大子呢?
五日过后,在村里大多数人都已不抱有任何希望,扎着脖颈在等着最后的宣判时期到来的时候,却惊见那王麻子带着人进了里正家里之后,不多时又从里正家里头出来了,满脸笑的和善,然后就在人们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上了马车施施然而去,没有凶神恶煞,也没有派人来抓他们进大牢,就这么令人费解的,走了?!
等村里人都聚集在里正家里的时候,他们方知晓,竟原来是秦大虎他们将税钱给垫上的,否则那王麻子哪里能走的那般痛快?
从地狱瞬间被拉回来的滋味让人百感交集,这一时间众人对秦大虎几个的感激之情无以复加,更有激动过头的村民甚至跪地磕头,痛哭流涕。
秦大虎几个将乡里乡亲搀扶起来,说了些安慰的话,正在此时,一直沉默的里正突然做出了个决定。
“我老了,难以再支撑着咱整个东山村,咱东山村还得选个有能力的年轻人来接任。”说着,里正意有所指的看向秦大虎。
秦大虎万万没想到里正会突然提到这么一茬,一时间愣在了当处。
李二反应快,当即欢喜的推了推秦大虎:“大虎哥,说话啊。”
秦大虎猛一回神,忙连连摆手道:“里正您德高望重,从来都是处事公平不偏不倚,这些年为咱东山村操碎了心,咱东山村老百姓们哪个不服您?我就不成了,大字不识一个,哪里能担起如此大任?”
里正摆摆手:“不识字可以学,这不算啥,关键是能带着咱东山村的老百姓们在这世道过好,活好。你也别再说啥了,其实这事我也考虑很久了,经过这一次大劫之后,我愈发坚定了退位让贤的决心。这次要不是你带着村里几个后生进城从想法设法的帮那些个大官人们干活赚钱,怕咱全村人都得完了。”
秦大虎还要再说,里正制止道:“你推辞也是没用的,文书我也已经写好了,明个就上报朝廷,等朝廷批示下来,你就安心做咱村的里正吧,好好带着村里人活下去。”
最后一句里正说的异常沉重,秦大虎听在心里也觉得沉甸甸的。
就这样,秦大虎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自此之后,秦母的尾巴撅上了天,每日都是红光满面的,甭提有多得意了。她家大虎如今好歹也是个官了,虽说官不大,可那也是官身啊!每年还有俸禄,虽说不多,可到底也是吃皇粮的啊。
秦母非常傲气的告诉柳娘子,以后休得看不起他家大虎,没瞧见么,她家大虎多有出息,如今可是个官了!
每每此时,柳娘子都会在心里冷冷的骂一句跳梁小丑,同时在心里头悲叹着,要是她表哥中榜的话,以她表哥的才学,那区区一个里正算个什么,哪怕县令她表哥都不会看在眼里。
日子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流逝着,一转眼时间就走到了十一月中旬。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秦大虎他们又去县城走货了几次,若说头两次干这掉脑袋的买卖他们还手脚发颤心肝乱蹦的话,待到走第三次第四次,直至后面的第五次第六次,他们已经面不改色心不跳,在走完货拿到银钱之际,还能饶有兴致的围着县城逛上几逛,沽些小酒或买些布匹线头啥的带回去。手头上宽裕了,连带着东山村的日子也能过得稍微富足了些,尤其是比起外头那些因为今年天灾而造成家破人亡惨象的百姓们,小小的东山村倒像是世外桃源了。
儿子有出息了,当母亲的自然是腰杆挺得更直了,尤其是村里人近来受秦大虎的恩惠颇多,对着秦母就难免会多了些恭维奉承,这无疑是让秦母的虚荣心得到空前的满足,甚至连走路下巴都是昂着的。
这日,秦母又抱着她那宝贝金孙出去炫耀去了,逢人就夸,她这孙子绝对是福星转世啊。瞧瞧多旺他爹啊,刚一出生他爹摆脱了泥腿子当了官,要知道他们老秦家八辈子都是泥腿子,如今转运了,她这孙儿不是福星是啥?再瞧瞧她这孙儿的面相,五官秀气,小鼻子小嘴的看起来多俊呐,丝毫不似村里那些黑不溜秋方鼻阔嘴的娃子,她的孙子一看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一般,你说说,这不是富贵命是什么?
秦母又无比得意的指着她孙儿额上的那颗红痣炫耀道,瞧见没,红痣顶额头,这就是鸿运当头啊!
众人自是一番恭维不提,不过却也有少数人心里嘀咕,这娃子瞧着倒是没一点地方和老秦家的人相似,生个娃子倒是全都像亲家那边了。
秦大虎近几日也稍微有些志满意得的意味,毕竟这个月来几次走货,让他捞钱捞的非常快,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将他们这整个小山村的人保住了不说,如今他也是一村之长了,在村里的地位那自是不消说,如今走在村里,那些个后生们,谁见了他不是恭敬的喊声秦大哥?雄性动物有追求社会地位的本能,秦大虎也不例外。
刚进了家门,环顾一周没见着他娘,他不由皱眉道:“娘又出去了?”
春花正蹲在院子里摘菜,闻言回道:“可不是么,抱着小狗子出去了好一会了,都快到晌午了,这还没回来哩。”说着,就有些不满的朝着里屋努努嘴,埋怨道:“大哥,你就不能说说嫂子么?如今孩子都生了,咋的还成日窝在家里好吃懒做的吃白食?成日里啥活也不做,净浪费银钱去糟蹋纸和墨,恁的让我和娘在家里帮她带孩子做家务当牛做马的,都这样了她也不会给个好脸色。大哥,你来说说,咱村里谁家的媳妇是这样的?”
提起他媳妇,秦大虎心里就烦躁,想想也是,哪家摊上这么一个媳妇哪家也得愁个够呛。
秦大虎沉声道:“这事哥待会就跟她说说。”
春花见到秦大虎脸色不好,忙道:“哥,我可不是因为想躲懒什么的才这般说,只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如今有我帮衬着还好些,可我总归是要嫁人的,若待那时,家里头娘又要带孩子又要伺候着一家老小,还得看着人家的脸色,那该有多辛苦啊?”
秦大虎叹气:“哥都明白,等哥会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等秦大虎掀了草帘进了里屋,院里的春花才从鼻子哼了声,要她个懒货不干活还拐弯抹角的讽刺她裹得脚是东施效颦,要这小娘皮再瞧不起她!她要她哥去收拾她这个小娘皮!
进了里屋,秦大虎对着帘子道:“既然你选择继续留在秦家,那就应该尽一个媳妇应该尽的本分,相夫教子好好持家,家里头的事务你不可再让娘一个人去做。”
帘子里头的人好半会没说话,在秦大虎以为她默认答应了之际,不料却传来她那不冷不热的声音:“不是还有春花么?”
秦大虎一听,腾地下就火了:“这是你一个媳妇应该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