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兮也不出声解释,只是沉默地望着狰,眼神中带有一丝歉意。
如此对峙好半晌,狰终于放弃,悻悻离去。
当食人狰跑得看不见影子之后,半躺在地上的猎人一颗心又开始悬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又将会面临什么,而那个背影此时已朝留下的那只兽慢慢走去,脚步沉稳坚定,竟丝毫不见畏惧。
看着的人却打从心底里升起一股骇然,不知那兽对于人类的接近会有什么反应,他甚至害怕被牵连,此际早已一动都不敢动。
谁料那兽在那个人还没走近之时就已伏下身来,而那人这时走到它受伤的颈侧那边,低低地道,“真是傻瓜,脖子如此脆弱的地方,竟然暴露给它,幸好它领会到了你的意思……”他的语调听不出一丝责怪,反而包含一种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猎人早就目瞪口呆,神情却变得骇然,他不知那兽身边的人还是不是人,为何他情愿跟兽亲近,却不愿救身为同类的自己。
兽发出低低的吼声,似是在回应那人,那吼声如果仔细听,竟有几分像是模糊的人语,但又感觉像是一时的错觉,根本听不清楚其中的音节。
阿天从怀里取出之前为风兮调制了半天的草药,涂在它的伤处。
它感受到阿天修长的沾着药味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伤口,不由闭上眼睛,最近它总是很享受这种时刻,发现受伤其实也没什么不好,阿天可能还不知道它这样的小小心思,向那只狰示好是一方面,一想到如果受伤阿天会为它包扎,不知怎么的它就变得有点期待,也许是因为阿天这个人好像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显得更加真实,不像平常的他那样,无拘无束自说自话到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它受伤会让他在乎这件事,自那日被它不小心发现之后,它就不知为何变得沉迷起来。
随即,它想到那个差点被食人狰吃掉的倒霉鬼,于是又发出轻吼,对阿天说,“阿天,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阿天心知肚明,“要我帮助他?”
“嗯。”它点点头,“我本就是为了救他而来。”
“好。”阿天简单地说了一个字,就漫步走向早已惨白着一张脸紧张得整个身子都在打颤的倒霉蛋身边,对他说,“它是来救你的,所以,我也会救你。”
“咦?”听到先前那个冷漠到看似无情的背影的主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猎人没由来一怔。
“我先给你简单料理一下伤势,就送你出去。”阿天又说。
他的声音和语调里总有一种无形的压迫力,仿佛不容人置喙,又像是习惯了命令,而听他说出这句话来的人刚刚才见识了这人与兽之间匪夷所思的交情,此时无端产生了一种敬畏之情,就像面对鬼神和妖魔时的那样,令他早已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地,也早已忘记了自己受了伤根本无法站立的事,已然情不自禁地连连摇首道,“你、你不要过来,别、别来碰我……”
阿天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只是转身向风兮摊了摊手,好像在说:看,是他不要我帮助的,不过你知道我能搞定他的对吧?
“他为什么怕你?”见此情形,风兮却是一愣问,“难道是因为我的缘故?”
“半对。”阿天微笑回答。
“那要我暂时回避吗?”它再问。
阿天却不回答,只是又回过头,面对那个刚才怕食人狰怕的要死,现在怕他怕的要死的人说,“比起死亡,你不会是更害怕我救你吧?”
那人陷入两难,既不能点头,又不愿摇头。
阿天见状,面露微笑,笑容里却是无比得欢乐,压根懒得掩饰,却让那人更加惊骇,就听他抚掌道,“太好了,这样救人这件事才不会变的太过无趣。”
听到如此熟悉的语调,风兮忍不住再度伸出自己的兽爪来压住眼睛,虽然它还不太明白为何那人竟会在忽然之间如此害怕阿天,纵然是因为它的关系,可它并未上前也半点没有露出凶状来不是吗?不过恰恰是他的害怕触动了阿天恶作剧的心情,因为阿天此时的语气是如此的开怀,像极了他往日里鬼计得逞味时的愉悦的心情,它忽然间有点同情那个人,不知道救下他这件事,对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但,总算能从食人狰的嘴下留下一条性命,这个人,也该知足了。
它这么想的同时,丝毫不觉得由着阿天作弄那个人有什么不对,反正,只要阿天高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