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饭将她一放,护在她身前,对着一片漆黑的地方波澜不惊道,“操纵这么一位皇子,实在太过辛苦。还是出来吧。”
“仄仄仄……”
那人似乎沉思了片刻,突然发出一声怪笑,“这针虽无毒,但是……你受的可不仅仅是皮外伤这么简单噢。”
商以沫心一沉,却听饭饭道,“以沫,休听他胡说,他在故意扰乱你的思绪。”
无论是真还是假,她的心都乱了,不能使用灵术的她,只会是他的绊脚石,“饭饭,你逃……”
话未完,便被饭饭呵斥打断,“以沫,带上你的脑子好好思考,怎么把那炉檀香毁掉再说别的。”
商以沫咬了咬唇,她不能使用术法,也意味着饭饭也不能……不对,就算没有那檀香,饭饭也不可以再用术法了。
“我知道了。”
得到商以沫的回话,饭饭心一定,转头看向细线黑暗处,面沉如水。
黑暗处的操纵者似乎也玩不下去了,身影闪过,便站到了饭饭的跟前,笑道,“我最擅长剑术了。”似乎在解释自己操纵术的不擅剑术的了得。饭饭眼皮微抬,这人身着黑色的斗篷衣,全身上下都掩盖在里边,甚至除了一双略带戾气的眼,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他最擅长剑术又如何?它也最擅长剑术。
雪亮的剑身朝着它腹部刺去,它手一挥,亦是一把剑在手,软剑对着长剑一撩,身影一个翻转,轻松躲过。只是对方显然不会给敌人过多喘气的机会,一招必杀技不成,又一招必杀技疾落而至。饭饭身影忽实忽虛,招招虚空又似剑剑狠厉。
这样矫健又灵活的身手,显然激怒了对方,他一声冷哼,“无法使用术法的你,又算的了什么呢。”
口念咒语,手中剑被咒术环绕,速度不止快了一倍,再不是有规律似得攻击,而是杂乱无章的朝着饭饭乱刺了过来。各种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步步紧逼。饭饭身上不时便染上了“鲜血”。黑色的衣袍即便染上“血”,若不仔细看,很难看的明晰。再加上饭饭血液的颜色实在特殊,有的时候会像气体,有的时候会呈现乳白色……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饭饭依旧不急不躁,将对方的剑势一一挡了回去,不能挡下的就让对方得点便宜,伤口虽疼但比起死在一个疯子手里实在好太多。
嚓!
剑入肉的声音在午夜显得格外明晰,那人幽幽转头,一双眼死死盯着商以沫,怨气、怒气、恨意参杂进一双眼的目光中,令人不寒而栗。
商以沫倒吸一口凉气,冷笑道,“饭饭能在受伤且不用任何术法的情况下与你打成平手。”话锋一转,“而我却是它的徒弟。”所以她也擅长剑术。
黑影倒下,瞬间便化作了一滩血水,殿内的细丝没了操纵者的控制也软趴趴了下来,如蛛丝一般吊在半空。
白锦尘目光空洞的望着地面,一时之间静悄悄的一片。
商以沫赶忙跑到饭饭身边,急道,“手臂上的银针现在拔出来?”
饭饭目光望向已经碎了一地的香炉,心中叹息,为什么人总是想着要害人?
“无碍。”它侧身躲过商以沫的手,皱眉道,“不用担心。”
“可是……”商以沫抿唇,不以为然的摇头,“那针必须拔下来。”看它灰白的脸色,心就止不住的抽痛。
饭饭拗不过商以沫,只道,“先把三殿下救下来再说吧。”
商以沫一愣,倏而点头。走近白锦尘,指尖划过他头顶心的细丝,他无神的眼瞳一缩,然后晕了过去。
满屋狼藉,还散发着奇怪的臭味,商以沫叹息,双手合十,虔心祷告,“……哆他伽多夜……阿弥唎都婆毗……”
往生咒出,大片的白莲盛放在这片殿内,淹没了罪孽与邪恶,恢复了殿内原来的样子。
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饭饭耳聪目明,将商以沫身躯往怀里一带,转身便绕到了屏风之后。
进来的人是一妇孺,容貌祥和,衣饰简单,手里还端着几份菜。
“哎呦,我的小祖宗,怎么可以躺在地上睡觉。”满目的心疼与慈爱,就像看着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
“是三殿下的奶娘。”饭饭肯定道。
商以沫心跳加速,完全没听清饭饭说的什么。
脸上烫的如火在烧,为什么现在靠在它怀里会有这样心慌意乱的现象?
直到被饭饭拎着出了养心殿,心底也未能恢复原有的心跳。
饭饭冷静分析,“看样子每座宫殿内都设了埋伏。”
冷风扑面,让商以沫脑子清醒了不少,怔仲片刻随即回答,“孤星与小湄擅长智斗,就算与我们一样遇上这种能抑制术法的檀香也能变通应对。长雪与叶也更不用担心,叶也本就不修习术法,即使如此他也能凭着一把斧头砍死一只妖兽,这样的蛮力完全不用担心,就算对方铺下陷阱也有长雪在一旁看着,大致不会出现问题,最多重伤。”
饭饭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
大牢内一片凝肃,高长雪与叶也眉间高挂凄凉,说不出的悲戚。
“我救你出来。”
叶也不止一次的用斧头劈开牢门,但毫无所获,牢门连一丝撼动的缝隙都未有。
白暖风咳嗽几声,道,“你们能找到这里来,我很开心,起码临死之前看到的是熟人。”
“说的什么傻话,米米还在白城等你消息呢。”高长雪黛眉紧蹙,鼓励道。
“她会吗?”白暖风虚弱笑笑,穿透四肢的铁链飒飒作响,眼中却带上了点点希冀。
高长雪见此,继续道,“不要放弃求生的念头,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她无法想象,如果现在被关在里边的人是洛之音,她会不会当场崩溃。
米米啊米米,此生还能不能见着他,是你与他的缘分了啊。
“牢门是为防止穷凶极恶的歹徒逃跑,所以是以坚固的黑寒铁所铸造,普通的东西是毁不了它的,而且……就算能毁了牢门又如何呢?我这样的身子,也无法与你们从这里逃出去。”
“只要能打破牢门我们就能救你出去,到了外边只要启动饭饭的阵法,就可以直接回白城。”高长雪匆匆解释。
白暖风轻微的摇摇头,“穿透我四肢的也是这种黑寒铁,这辈子是无法将它们从我身上取下来了。”他眉间染笑,“我知道我活不过明天了。也或许……今晚就可以和黑白无常交朋友了。”
叶也道,“你有想过米米吗?她会很伤心。”
“她会很快忘了我。”白暖风又咳了几声,喉间突然咳出鲜血,滚红滚红的鲜血紧接着从他嘴里不停往外流,“你们就说……就说……白暖风得救了,只是不愿回来……和……和宫里的某位姑娘成了亲……”
高长雪眼睛一闭,才惊觉自己竟然已满脸泪水,“你不可以对米米撒谎,她那样……那样单纯的姑娘……我看的出……她心里有你……有你的……”
——咳!
白暖风只是不停的咳嗽,滚滚鲜血从他喉间止不住的溢出,四肢已被穿透,与那些铁链融为了一体,他一动,骨头连着肉与铁链一起钻心的绞痛。
高长雪捂着嘴,看不下去的扭过了头。
叶也朗目星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暴躁道,“奶奶个熊,老子就不信这铁有老子的斧头厉害!”
手中力凝聚,一斧劈了过去,寂静的牢道里一声巨响,而后什么也没有改变。
叶也心中五味杂陈,那个身穿寒碜的书生服、毛毛躁躁的闯进黍城城主府的呆瓜,那个笑起来就一脸呆样的白暖风,就要这样死去,死在这个大牢里?
明明近在咫尺,却什么都为他做不了吗?
高长雪贴着牢门,哭道,“别放弃,就算死,也要熬到……熬到……见到米米为止……我想办法带她来……你振作……”
白暖风心一震,扯着铁链大喊,“不要,不要带她来,这里太危险了,到处是妖怪,而且每座宫殿内都有埋伏,太可怕了。”
“你别激动,别扯铁链,那些铁链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高长雪话落,白暖风才停下动作,紧绷的状态一放松,才体会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折磨,颓废的吊着脑袋,脑子也跟着迷迷糊糊起来。
“……照着我的话告诉米米就好。”满衣的鲜血让他看起来狰狞可怖无比,他过了片刻挣扎道,“皇上……皇上被囚在……囚在养……”
高长雪僵硬着身子,直到看着白暖风的身子缓缓软了下去,断了气,她的眼瞳慢慢放大,最后摇头尖叫,“不……你不可以走……”
叶也僵立在一旁,眼一闭,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高长雪低声喃喃,满目的不可置信,“死了,他就这样死了?”这让她怎么和米米交代,怎么和以沫交代?
叶也叹息一声,手自身侧紧紧握起,“这里相对安全,似乎只囚禁了白暖风一人。”
高长雪哽咽道,“其它地方都设了埋伏,唯独囚禁他的地方却一只妖兽未有。只是,白茵对他……太残忍了。”
“我们先去找皇上,然后再想办法把他救出去,起码,不能让他留在这里。”叶也眉间全是悲伤,但是他们必须要救下皇上。
高长雪眸光凄凉,“怎么会这样的。她怎么能对自己的亲哥哥下如此重手!”深呼吸一口气,狠心道,“救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