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已经是烂根的大树,稍来一阵微风就要连根倒。有限责任公司里股东总要为公司负责,这份责任简单粗暴点说便是由股份来分。家里面最近人人正是为了这烂摊子焦头烂额,却还有人要把这火炭当做宝贝塞到泉源怀里来。
她说:“如果是一个月前,我一定答应。”
大堂叔本来志得意满,等泉源一说这样的话,再看她神情,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她戏弄。但现在也算是在谈生意,大堂叔忍下怒火,说:“陈氏如今是在危机时候,我们也确实是要你拿出点东西来救命,但你想想,我们总不算太亏待你。等陈氏做活,百分之二十股份会有多少?”
泉源说:“我目光短浅,比较相信拿在手里的东西。至于大堂叔说的……”她似笑非笑:“股份我不要,不如堂叔把家里的资产给我怎样?我换来真金白银,回到公司也对下属好有话说。”
大堂叔作为长辈,被一个晚辈这样羞辱顶撞,实在无法忍受,他怒火冲头,一拍桌子:“果然没有教养!”
大伯陈恩福用手杖敲了一下地板:“不过是看菜吃饭,看人说话。从别人身上割肉来吃,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好事。”
“陈恩福!”
大伯冷笑:“再算计梦梦的东西,就从这里滚出去!”
眼看要吵起来,堂姑母说:“好了!说起教养,在晚辈面前这样吵闹算什么。”
大堂叔说:“她哪里当我们是长辈。”
泉源笑得十分和善恭敬:“我没见过世面,不会说话。大堂叔喝茶吗?”
大堂叔说:“你看看她这样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大伯道:“嘴巴放干净一点。”
大堂叔气头上也不讲风度了,道:“你算什么东西?”
大伯道:“是不算什么,只是我打个电话请警察来,不知道谁会被算作私闯民宅。”
“你!”
“好了!”堂姑母也发了火,“景仁你坐下!”她将大堂叔按回座位,然后对泉源说:“你毕竟是毓清的女儿,在长辈面前也不要太不知收敛。”
泉源低头给堂姑母也斟一杯茶。
堂姑母觉得现在的年轻人难免心高气傲,对她这种认错态度也就满意了。
姑母说:“你毕竟也是陈家的孩子,这些年独自在外面是我们对不起你。只是陈家毕竟不是外面的小门小户,如果什么样的身世都收进门来难免要乱了规矩。你也该理解长辈,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陈氏能够一点点做大,就是靠规矩约束。你母亲也是……现在不像过去,还可以抬一房姨太太进门。重婚算作犯法,所以你爸爸也没办法给你母亲一个名分。这件事还是陈家不对。你母亲……年轻时谁不糊涂。这么多年我也想通了,趁这次的机会你就回家来吧。给你上族谱总要有个理由。毓清之前也为这件事烦恼,只跟我讲你有才干,能够顶住这个家。到时陈氏交到你手里也好,你自己的公司也做得不错,我想你以后顶了毓清位置接手陈氏,也不至于让陈氏这样乌烟瘴气……他毕竟也老了,力有不逮。”
一边大堂叔听堂姑母的意思,就道:“大姐!你的意思是以后要让她掌家?”
堂姑母生气瞪他:“是你来做还是要她几个堂兄来做?不是我讲你们,我是出嫁女,只拿着股份吃分红,公司的事我不管。谁知你们竟然把阿叔的心血作成这样!”
大堂叔被戳中,脸色难看,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好:“大姐!就算你觉得现在他们兄弟几个做得不好,不是还有陈瑜?他还在大学里,让毓清教导几年也不会差。”
堂姑母哼一声:“都到这样状况了,把你那些心思收起来。不要以为我看不懂你们打什么主意。”
大堂叔道:“好,就算这样……她也是要嫁人的。”
堂姑母转头对着泉源:“总要有牺牲。我没有别的要求,把陈氏交给你,你好好经营,以后管理上的事我也看住他们不要插手。我手上的股份加上给你的百分十,还有你父亲手里的,都站在你一边。只是有一点,你要嫁人,就要让他入赘陈家,以后的孩子也要姓陈。”
泉源没说话。
堂姑母说:“你也不要觉得愧疚。过去女人总是要为丈夫事业做牺牲,如今女人也有自己事业,男人也该懂得做出让步。我知道你现在没有谈人,那刚刚好,我会帮你找愿意的人来。”
怎么说呢……
泉源这次是真的笑了。
就仿佛鸡同鸭讲,根本没什么好谈。
她笑:“堂姑母是说,我肯将开元拿出来,就让我回来?”
堂姑母点头:“你的情况自己也知道,要你回来总要一些理由。不过你回来就是陈家人,姑母总不会让人再亏待你。”
泉源突然不知怎么说才好了。因为堂姑母实在太真诚。
她观察堂姑母神情,察觉老太太确实对她自己说的话深信不疑。
……价值观有这样大的鸿沟,根本无法沟通。
泉源也不知要如何应答才好了,在心底叹口气,道:“姑姑……我并不想改姓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