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源送继母上楼,反身下来收拾餐桌,清理干净后又同张阿姨聊了几句才去书房门口。
她趴在门上听了听,确认父亲打完电话了,正在同大伯商量事情。
泉源敲门进去。
陈毓清问:“你要走了?”
泉源下午要去医院是说好了的。泉源知道父亲跟大伯是怕自己担心,所以要等自己走了才去公司。她又看见父亲桌上还摆着数独,手里拿着笔,好似刚才是在玩数独游戏,就觉得心里酸涩又柔软。
泉源说:“我刚才跟阿姨聊了聊。公司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陈毓清把笔扔开,钢笔在地上弹了几次,漏出一滩墨水:“叫她不要讲!”
继母说的没错,父亲最近脾气真的很大。
大伯道:“你生气什么?迟早是要知道的,新闻里也要讲。不如现在告诉梦梦也好有准备。”
陈毓清仍旧怒火炽烈:“她要准备什么?她又不姓陈!”
这句话实在不好听,大伯忙呵斥他:“你讲的什么话!”又转头去看泉源神情。
如果是从前泉源一定闷声不吭就摔门走了。然而她已经从继母哪里得知许多事情,明白父亲并不是要讽刺自己。她不免想父亲在自己面前实在笨拙。果然她看父亲时察觉父亲也在看自己,视线对上又哼一声撇开。
“我自己的女儿,难道不能说吗?要她回来不肯回来,到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大伯道:“你少说两句!”
泉源觉得父亲现在像是发脾气的小孩一样,她不生气,反而得压制笑意才行。
泉源把父亲的钢笔捡起来:“爸不是很宝贝这支笔的吗?”
陈毓清把笔接过来,又心疼懊恼地摸了摸,却还要拼命掩饰。
泉源说:“我拿去帮爸爸修一修?”
陈毓清道:“帮帮帮!管好你自己事情就好!”
大伯忍无可忍了,站起来把笔抢过来塞到泉源手里,然后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说:“家里面人都让你的坏脾气,你对女儿发什么火!自己不知防备搞成这样又要怪谁?我早先就告诉过你这些人不安分,你也不知道注意!”
陈毓清道:“我还要怎么注意?!那几年一个两个资格都比我老,在我面前就只会讲你爸爸当年怎样怎样。他也是老糊涂!自家的产业搞一群吃不饱的黄鼠狼回来。要不是你妥协滚出陈氏换了一部分股份回来,恐怕现在我还能不能当家都不一定!”
泉源愕然。
她一直知道祖父想法古怪,给父亲请了一群大爷回来拖后腿,但却不知当时父亲的情况竟然这样捉襟见肘。大伯离开陈氏,泉源还以为是因为年纪大了想要退休享清闲,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份内幕。
大伯道:“那你吼梦梦就有用?你只会怪女儿,怪陈先生!”
大伯的父亲是陈家的下人,战乱时他也全靠泉源的祖父庇护才活下来。虽然泉源祖父把他认作义子,但他对泉源祖父十分尊敬,一直用陈先生称呼。
陈毓清喷着气,像是一只被惹怒的斗牛:“我怪自己!怪自己好了吧!”
大伯过来拉住泉源的胳膊:“我们出去,让他自己在这里发神经。”
泉源扶大伯去坐下,站到父亲身边。她拍拍父亲肩膀,帮父亲按揉肩膀……她并不是没有帮别人按过肩膀。因为事事独立自强,所以并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泉源手劲也很大,往常总是帮华蓉松筋骨。可是她从来没有帮父亲做过这样的事情,现在做来动作僵硬生涩也觉得十分羞窘。
泉源柔声道:“不要生气了,有事情坐下来解决就好。”
也许是女儿前所未有的让步令陈毓清火气消解,又或者是大哥说的话令他冷静下来,陈毓清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泉源边帮父亲按肩膀边问她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公司出事……阿伯跟爸爸怎样?”
泉源没有生气还处处忍让照顾陈毓清令大伯十分欣慰,他为了缓解气氛,说笑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倒是你的嫁妆可能要少了。”
泉源有些窘迫。
大伯还不知道她跟刘云的关系。
陈毓清虽然心情不好乱发脾气,但在这样的问题上还是记得帮女儿遮掩……况且如今是多事之秋,公司里面的事情就够让人焦头烂额,还是先不要将女儿的事情暴露给大哥知道。
更何况陈毓清心里其实也抱存侥幸……
他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几年荒唐的日子。
甚至与泉源母亲的那段感情也是他不堪父亲催逼他联姻,所以离家出走。
他对泉源母亲的爱虽然是真实的,然而那种莽撞与仓促的同居同结合却造成女儿的悲剧。
在后来他继承公司,开始努力发展陈氏,慢慢才懂得作为一个男人要担负的责任。他总想如果自己同泉源的母亲再晚几年认识,一切都会不同。